机车在迷宫般的蜂鸟线路支线中沉默地行驶了许久,最终缓缓停靠在一个毫不起眼、仿佛已被遗忘半个世纪的废弃小站台。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功率极低的应急灯散发着惨淡的绿光,勉强照亮布满厚厚灰尘和凝结水珠的墙壁。
空气凝滞,带着一股浓重的金属锈蚀和机油腐败的混合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隼率先下车,警惕地扫视四周,手中一个不起眼的探测器发出规律的微弱滴答声,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另外两名还能行动的清理员搀扶着虚弱的刘乐黎和黄毛跟了下来。
“就在这里等。”隼的声音在空旷的站台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没有人说话。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刘乐黎靠在一根冰冷的承重柱上,努力平复呼吸。体内那休眠的“种子”如同沉入深海的巨石,暂时没有任何异动,但它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时无刻的沉重压迫,改变着他的感知。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脚下深处庞大城市数据流的微弱嗡鸣,如同遥远的海潮。
突然。
站台尽头,一面看起来与其他墙壁毫无二致、覆盖着相同厚厚污垢的金属墙,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明亮、洁净到几乎不真实的通道。与外界破败腐朽的环境形成了极端诡异的对比。
柔和的白光从通道内倾泻而出,空气中那股腐败气味瞬间被一种略带臭氧味的、经过高效过滤的纯净空气取代。
一个身影出现在通道口。
那是一个穿着毫无款式可言、颜色接近墙壁的灰白色连体制服的女人。她身材高挑瘦削,面容平淡无奇,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一种极度平静的、近乎空洞的灰色,看向他们时,没有任何好奇、警惕或者欢迎的情绪,就像在看几件被送达的普通货物。
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精准地落在刘乐黎身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编号‘隼’,及其小队,护送目标体S-L-L-01及相关人员一名,确认接收。”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平稳、清晰,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是合成的语音,却又确实是人类发出的。
隼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微微点头:“权限移交。目标体状态不稳定,体内携带高活性‘蜂巢’衍生休眠体,代号‘种子’。需要最高等级隔离观察。”
“指令已确认。‘灯塔’将接管后续流程。”女人平淡地回应,侧身让开通道入口,“请随我来。医疗单元已准备。”
她的用词是“目标体”、“休眠体”、“接管流程”,完全将刘乐黎物化了。
黄毛忍不住开口:“喂!他叫刘乐黎!不是目标体!”
女人灰色的眼珠转向黄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陈述:“在‘灯塔’,一切异常存在均以编号和代号进行标识与管理。这是规定,为确保观察的客观性与安全性。”
黄毛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愤愤地瞪着她。
刘乐黎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地方,比隼的清理小组更加冰冷,更加……非人。他感觉自己正被送往一个巨大的、无菌的实验室。
他们跟着那女人——她没有任何自我介绍的意思——走入那条明亮的通道。身后的金属墙无声地闭合,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破败的世界。
通道内部四壁光滑无缝,散发着柔和的自发光,温度恒定得让人感觉不到空气流动。除了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再无任何声响,寂静得可怕。
走了大约五分钟,前方出现一道厚重的、看起来能抵御核爆的银白色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简单的红色指示灯。女人将手掌按在门侧一个不起眼的区域。
“身份确认,权限7,梅琳达博士。携带访客及目标体S-L-L-01。”她对着空气说道。
指示灯变绿,厚重的门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景象。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刘乐黎和黄毛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门后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圆形空间,仿佛将整座山掏空而成。空间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圆柱形深渊,散发出幽幽的蓝光。环绕着深渊的,是一层又一层的环形平台,每一层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幕、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仪器设备,以及无数粗细不一的线缆管道,如同巨树的根系般延伸向下,没入中心的蓝光之中。
许多穿着同样灰白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平台间安静地走动、操作,没有任何交谈,效率高得令人窒息。
整个空间最令人不安的,是那种绝对的、近乎宗教场所般的寂静和秩序感。以及,从中心深渊里隐隐传来的、一种极其低频的、仿佛能引起内脏共振的……嗡鸣声。
这里根本不像一个军事基地或者研究所,更像是一个……巨大机器的内部?或者某个用于观测深渊的冰冷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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