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跟着站起来,跟在我身侧往外走。夜风裹着回民街残留的烟火气吹过来,她的发梢偶尔会蹭到我的胳膊,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我放慢脚步,跟她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远处城墙的轮廓在夜色里起伏——这是我们的土地,身边是同血脉的同胞,不管那些日本人藏着多少阴谋,我们都能守住。
走到巷口,我拦了辆出租车,先把苏瑶让进去,再弯腰坐进副驾。后视镜里,她正低头整理资料,侧脸的线条柔和又坚定。我心里清楚,对她的好感已经藏不住了,但现在只能压着——等把九菊派的事解决了,等在日本的武馆立住脚,再慢慢跟她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和陆教授汇合,守住关中的地脉,守住我们共同的根。
出租车的引擎声在夜色里轻轻轰鸣,我盯着前方路灯拉出的光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是出发去日本前,阿妈在香格里拉古城给我买的,牦牛角雕的小转经筒,边角被摸得光滑温润。苏瑶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宁波姑娘特有的软调,却裹着不容错辨的坚定:“我爸总说,咱们宁波人靠海吃海,见过风浪才知道,光躲着没用,得摸清潮水的方向。现在在樱井美子的公司里做事,在日本待着,就像站在浪头边上,不把他们的底细摸透,怎么护得住身后的海?”
我回头看她,她正把笔记本摊在膝盖上,指尖落在“日本右翼学者动向”那一页,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你在樱井美子手下做了两年,比我更清楚她公司里那些人的心思吧?”我问这话时,心里掠过一丝对樱井美子的复杂情绪——她是年轻靓丽的日本女子,我们曾有过情愫,她祖辈与中国的渊源我也知晓,可牵涉到右翼势力的动作,这点情愫终究要让位于对祖国的责任。
苏瑶却没犹豫,抬眼时眼底亮着光,像宁波港夜里的航标灯:“樱井美子待我不算差,公司里的项目从不故意刁难,可上个月她带咱们去参加学术研讨会,有个姓松井的教授,喝醉了就拍着桌子说‘中国的地脉数据,就该让日本来保管才不会浪费’,旁边还有人跟着附和,说‘当年没把乾陵挖透,是最大的遗憾’。”她说到这儿,指尖攥得发白,“那时候我才明白,樱井美子或许有她的考量,但她身边那些人的野心,是真的。咱们都是中国人,在日本待着,不光是领份薪水、学门技术,更得把这些‘真’和‘假’分清楚,把他们的心思,一点一点传回国内去。”
我忽然想起和苏瑶初识的场景——是樱井美子介绍我们认识的,当时她笑着说“你们都是在日本打拼的中国人,多聊聊也好”,那时只觉得是老板对下属的客气,现在才懂,能在异国他乡遇到同根同源的同胞,是多么难得的缘分。“我跟你想的一样,尤其是现在咱们在西安,踩在祖国的土地上,这种‘都是中国人’的感觉更强烈。”我转回头,望着窗外掠过的西安街景,回民街的灯笼还亮着,像一串温暖的火,“我是云南香格里拉来的,从小在雪山脚下长大,阿妈总说,雪山的方向就是家的方向。之前在日本,不管是和樱井美子相处,还是在她公司做事,总想着多赚点钱,回去给家乡的小学添些书本,直到撞见九菊派埋陶片,才知道自己太糊涂了。咱们这代人在日本,不是来‘讨生活’的,是来当‘眼睛’和‘耳朵’的——把他们明着暗着的动作看清楚,把他们藏在学术、文化背后的心思听明白,再告诉国内的人,让大家别被‘中日友好’的表面功夫骗了。”
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我付了钱,帮苏瑶拎过装资料的包,两人并肩走进电梯。轿厢里的灯光映着彼此的影子,刚才在陆教授家没说完的话,此刻倒像有了默契般沉在心底。到了苏瑶房间所在的楼层,我把包递还给她,刚想说“早点休息”,她却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我一下。
那拥抱很轻,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不过一瞬就松开了。“今天谢谢你。”她的耳尖红得厉害,说完便接过包,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门闪身进去,只留下一道闭合的门缝和我僵在原地的身影。我愣了几秒,指尖还残留着她发丝掠过的触感,心跳漏了半拍,却又奇异地慢慢归于平静——没有慌乱,反倒像有片温暖的云轻轻落进了心里。摇摇头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睡得安稳,直到第二天清晨,手机急促的铃声把我吵醒。“是我,樱井美子。”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利落,却多了几分仓促,“西安的考察行程临时调整,我们不去原定的洛阳和南京了,改去西藏和云南。”
我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睡意瞬间消散:“改去西藏和云南?为什么突然调整?”
“之前跟你提过我祖辈与中国的渊源,他们早年曾参与过西南地区的文化考察,我一直想循着足迹走一趟。”樱井美子的声音柔和了些,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恳切,“而且我想去看看喜马拉雅峰,那是世界的屋脊,也是中国最高的山脉。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我很想去看你的家乡,香格里拉。听说那里有会泛金光的雪山,有飘着经幡的草原,是你一直念着的地方,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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