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轻轻扫过我的脖颈,带着点洗发水的柑橘香。我看着石墙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忽然想起中式建筑的“磨砖对缝”——讲究的是“平如镜,严无缝”,藏着“和而不同”的包容。而这石墙,虽坚固却露着锋芒,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防”上,反而少了点从容。
“确实坚固,”我轻轻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但太‘露’了,风水里说‘藏锋守拙’,这样把锋芒全露在外,反而容易招风。”
千鹤川子的手空了,却没生气,只是笑着转身往入口走:“我们去内部!一层是兵器库,有秀吉公当年用的长枪,你肯定喜欢。”她走在前面,裙摆轻轻晃着,偶尔会回头看我,见我没跟上来,就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朝我招手,像在哄慢半拍的孩子。
进了天守阁,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一层的空间很高,四周摆着生锈的长枪和铠甲,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霉味。千鹤川子拉着我的手,指尖带着点凉,把我往中间的展台带:“你看这把长枪,有三米长,秀吉公说‘能挥得动它的人,才配守大阪城’。”她抬头看我,眼底闪着光,“是不是很有气势?那时候日本的武士,都以能进大阪城当守卫为荣。”
我看着长枪上的锈迹,忽然觉得它像根冰冷的骨头,藏着当年的杀戮气。“气势是有,”我轻声说,“但太沉了,握得越紧,越容易累。”千鹤川子没接话,只是拉着我的手往楼梯走——楼梯很陡,她故意放慢脚步,让我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手掌轻轻扶着我的腰,像怕我摔下去。
二层是武士的起居室,摆着简陋的木床和矮桌。千鹤川子指着墙上的地图,脸凑到我身边,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朝鲜”二字:“秀吉公当年就是在这里看地图,说要‘把朝鲜和中国都划入日本的版图’。”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自豪,“虽然最后没成功,但大家都说,他有‘天下人的气魄’。”
我看着地图上褪色的墨迹,忽然想起樱井美子去年说的话——她站在同样的位置,语气冷得像冰:“这不是气魄,是贪心。他想吞别人的土地,最后连自己的命都丢了。”千鹤川子似乎察觉到我的沉默,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眼底带着点委屈:“曹君,你是不是不喜欢听这些?”
“不是,”我摇摇头,把目光移到窗外,“只是觉得,再气派的建筑,也藏不住心里的贪。”她没再追问,只是拉着我的手往三层走——三层是丰臣秀吉的起居室,摆着精致的榻榻米和描金的矮柜,墙上挂着他当年的画像。
千鹤川子松开我的手,走到画像前,轻轻抚摸着画框:“你看他的眼神,是不是很坚定?教授说,秀吉公出身卑微,却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当上‘天下人’,这座天守阁,就是他给日本的‘礼物’,想让所有人都记住,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命运。”
她转身看我,眼底蒙着层水汽,慢慢朝我走过来,伸手轻轻抱住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胸口:“曹君,我也想像秀吉公一样,靠自己的努力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也想……让你看到我的好。”她的身体很软,带着点颤抖,呼吸轻轻扫过我的衬衫,像在恳求什么。
我浑身一僵,却没推开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窗外的阳光透过木窗洒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像撒了把金粉。我看着天守阁外的大阪城,忽然觉得这座建筑像个矛盾的人——既藏着工匠的匠心,又裹着统治者的野心;既有着唐风的影子,又露着日本的锋芒。而我和千鹤川子,就像站在这矛盾的中心,她捧着它的“荣光”,我看着它的“缺陷”,明明靠得很近,却始终隔着看不见的立场。
“我们去顶层吧,”我轻轻推开她,声音尽量温和,“听说顶层能看见整个大阪城。”她点点头,眼底的委屈散了些,却还是拉着我的手,指尖紧扣着我的掌心,像怕我消失似的。
顶层的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飞。千鹤川子靠在我的身边,指着远处的大阪湾:“你看那里,秀吉公当年就是从大阪湾出发,派军队去朝鲜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怀念,“要是那时候成功了,现在的日本,会不会不一样?”
我看着远处的海面,心里忽然很清楚:有些野心,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失败。就像这座天守阁,再坚固,也挡不住历史的风;再气派,也藏不住心里的贪。而我和千鹤川子之间的距离,或许也像这阁中的楼梯,看似能一步步靠近,却始终隔着不同的立场,走不近,也无法真正相融。
千鹤川子似乎察觉到我的沉默,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发梢蹭过我的脸颊:“曹君,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觉得天守阁是好的。它像个老人,守着日本的故事,也守着我的梦想。”她的声音很软,像在说给我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天守阁影子,在阳光里泛着冷光。风卷着她的发梢,带着点柑橘香,却吹不散我心里的复杂——既有对她的心疼,也有对立场的清醒。或许,有些建筑,有些感情,注定只能远远看着,不能靠近,也不能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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