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的人不敢进这条街,但不代表他们会罢休。”她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雪子那边我已经让人去查了,雀之巢会所的保安系统是樱井重工做的,晚上能拿到内部监控。”
戏台上传来鼓点声,艺伎的唱腔婉转悠长。我看着她指尖夹着的烟在空气中划出弧线,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需要借助这份力量——哪怕它带着刀锋般的寒意。面条在红油里翻滚,我抬眼时正撞见樱井美子用竹筷夹起一片牛肉。她今天换了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时,眼角细纹里藏着种久经世故的锐利——算算有小半年没见,她剪短了头发,及肩的黑色卷发衬得脖颈愈发修长,袖口挽起露出的腕表是百达翡丽的限量款,与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浑然一体,却又在抬眸看向我的瞬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在看什么?”她放下筷子,指尖敲了敲桌面,“面要坨了。”
“感觉你……更干练了。”我老实回答,夹起一块泡软的梅子扔进嘴里,酸甜味瞬间压过了牛肉面的辛辣。
她挑了挑眉,嘴角难得扬起个浅淡的弧度:“难道以前很拖沓?”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她耳坠上的碎钻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其实我一直一个人住。”
我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自从我和佐藤订婚后,”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樱井家和佐藤家有过约定,暂时不插手对方的生意。我搬去了麻布区的公寓,离这边远些。”
铜铃再次响起,楼下传来客人的喧哗声。我想起佐藤那张总是挂着假笑的脸,还有他母亲在订婚宴上投来的审视目光,忽然明白她话里的潜台词——那场荒唐的婚约,困住的从来不止我一个。
“我知道。”我低声说,夹起一筷子面条,“当时情况复杂,委屈你了。”
她没接话,只是重新拿起筷子,将碗里的牛肉片都拨到我碗里,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戏台的唱腔不知何时停了,二楼只剩下我们吃面的细微声响,红灯笼的影子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晕。
窗外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樱井美子放下筷子,指尖在玻璃杯沿画着圈,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曹,我需要你帮我。”
我抬眼看她,她的睫毛在镜片后轻轻颤动,褪去了刚才的锐利,反倒露出点难得的恳切:“樱井会最近在和国内谈合作,那些老顽固认死理,非说要找个懂风水建筑的人牵头才放心。”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你是一个。”
辣椒油的香气漫在空气里,她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冲淡了眼底的疏离:“不管以后……我们处成什么样,我都希望能像以前那样…”
我看着她。黑色真丝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发被她随手别在耳后,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永远像株带刺的红玫瑰,漂亮却难接近,可此刻眼底的认真,让人心头一软。
“好。”我点了点头。
她明显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和我碰了一下,青瓷相击发出清脆的响。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边,我忽然觉得,樱井美子这副样子,大概会在记忆里存很久——毕竟,能让她露出这副神情的时刻,实在太少了。辣椒油在瓷碗里泛着红光,樱井美子用竹筷把最后一片牛肉夹到我碗里,忽然轻笑一声:“曹君,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佐藤快成一家人了?”她摘下眼镜,用指腹按了按眉心,“其实那婚约就是张纸,我们俩私下签了协议——家族需要这场联姻稳固关系,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私生活。”
我夹起牛肉的手顿了顿:“互不干涉?”
“对。”她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清明得很,“他继续玩他的赛车,我管我的公司,逢年过节一起应付下长辈就行。”她端起茶杯,水汽模糊了嘴角的弧度,“说白了,就是场体面的交易。”
戏台的唱腔正到婉转处,她忽然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但我不甘心只做个‘体面的交易品’。我们公司最近在谈中日文化交流项目,从书法展到古建筑修复,我想一点点做起来。”她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你知道的,我心里其实很矛盾,但总有份坚持在。我做的工作其实也是一种救赎…”
“为上一辈人救赎?也为日本人救赎?”我接话时,她的手恰好覆上来,比刚才握得更紧些。
她抬眼望我,睫毛在镜片后轻轻颤动,没有直接否认,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摩挲着我的手背:“也许做的这些事微不足道,但至少能稍微慰藉一下心里的愧疚。”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被风吹动的绸带,“曹君,这件事我需要帮手,你愿意搭把手吗?”
没等我回答,她已经松开手,端起茶杯掩饰般地抿了一口:“当然,你要是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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