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前沿物理项目组”办公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以及淡淡的、属于白板马克笔的墨水味。林浩和克劳斯相对而坐,两人面前都摊开着厚厚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推演公式和草图。
又经过一整夜的复盘和讨论,他们终于接受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看来,我们走到了现有理论的尽头。”克劳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终极挑战时的凝重,“所有关于玻璃化转变的理论,无论是经典的自由体积理论,还是更现代的能量景观理论,它们都建立在一个共同的、隐含的前提之上——那就是系统存在一个可以被‘冻结’的、具有短程有序的液态结构。”
林浩点了点头,在面前的白纸上画了一个示意图:“它们的逻辑起点,都是‘如何阻止结晶’,而不是‘如何创造绝对无序’。我们的目标,与这些理论的根基,完全不同。”
“所以,”克劳斯看向林浩,蓝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我们不能再试图去‘修补’或者‘改进’现有的理论了。”
“没错。”林浩的语气无比坚定,“我们必须回到原点,回到最基础的物理定律。从统计力学的第一性原理出发,从单个原子的相互作用势函数开始,尝试去推导和构建一个全新的、能够描述‘绝对无序’这个基态的理论框架。”
这番话,听起来简单,但其背后所代表的工作量和难度,是任何一位物理学家都足以望而却步的。
这不亚于在物理学这座宏伟大厦旁边,亲手为一座全新的、无人见过的建筑,打下第一根地基。
“这将是一项复杂、困难,并且极度耗时的工作。”克劳斯说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畏惧,反而充满了期待,“我们可能需要花费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来进行纯粹的数学和理论推演。”
“我们有这个时间。”林浩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没有气馁,没有沮丧。在确认了此路不通之后,两位顶尖的探索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条最艰难、但也可能是唯一正确的道路——开山辟路。
从这一天起,“前沿物理项目组”的工作重心,从实验制备,彻底转向了最底层的理论构建。办公室的白板被擦得一干二净,然后又被一行行全新的、从薛定谔方程和吉布斯熵出发的原始公式所填满。
……
与此同时,在“未来智能项目组”的会议室里,则是一派截然不同的、热烈而充满希望的景象。
徐涛和高翔,正恭敬地站在会议室门口,迎接一位头发花白、神情肃穆的老者。
“丰院士,欢迎您来到‘新地平线’。”徐涛主动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来者,正是国内计算神经科学领域的泰斗,华夏科学院生命科学与医学学部的丰承德院士。
“徐总,高教授,你们太客气了。”丰院士的声音洪亮,丝毫不见老态,“我对你们‘新地平线’,可是神交已久啊。”
落座之后,徐涛没有兜圈子,直接将他们遇到的“思考悖论”和盘托出,并将他们希望能够借鉴真实生物神经元,构建全新“非确定性”神经网络的构想,向丰院士作了详细的汇报。
在徐涛陈述的过程中,丰院士一直安静地听着,不时地点头。他浑浊但锐利的眼睛里,闪烁着越来越亮的光芒。
等徐涛说完,丰院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掌轻轻拍了一下桌面,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和欣慰。
“本该如此!你们现在所做的工作,才是在走一条正确的路!”
他看着徐涛和高翔,眼神中充满了赞许:“你们知道吗?在最早期,计算机科学里的‘神经网络’,和我们生命科学里的‘计算神经学’,本就是同一门学科。那时候,我们的目标,就是真实地在计算机中模拟大脑的运作方式。”
“但是,”丰院士的语气一转,带着一丝遗憾,“在十几年前,由于计算机算力的严重不足,这条路走不下去了。为了让模型能够在当时可怜的硬件上运行起来,计算机科学家们不得不对生物神经元模型,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极端的简化。”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画了一个简单的圆圈:“他们抛弃了离子通道的复杂动力学,抛弃了突触的可塑性,抛弃了神经递质的化学调节,最终,只保留了一个最简单的功能——加权、求和、激活。这就是你们现在所使用的、所有人工智能模型的底层基础——一个被简化了无数倍的、确定性的‘数学玩具’。”
“以这个‘玩具’为基础,才发展出了后来的机器学习、深度学习,以及现在这些热门的人工智能概念。”丰院士摇了摇头,“一条为了工程应用而选择的‘捷径’,没想到,却成为了整个领域的主流,甚至让很多人忘记了,它的源头,究竟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徐涛和高翔,“你们现在决定回归本源,尝试以真实的、复杂的生物神经元为基础,去重新构建这一切。这项工作,不是改进,不是优化,而是真正的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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