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低温与强磁场实验室。
空气,仿佛比PPMS内部的液氦还要冰冷和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锁定在主屏幕上,那条正在缓缓下降的绿色电阻曲线上。
这一次,没有人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这是对“工艺极限”的最终审判。
温度穿过0摄氏度。
曲线平滑依旧。
温度继续下降。
零下5摄氏度……
零下9摄氏度……
最终,在温度精准地滑过零下10.1摄氏度那个刻度的瞬间。
那条平稳的绿色曲线,再一次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断崖式的姿态轰然坠落,与代表着“零”的横轴,重合在了一起!
控制室顶端那盏,代表着“完美超导”的绿灯,第三次亮起。
结果分毫不差。
控制室里却一片死寂。
再也没有了,第一次见到“神迹”时的欢呼和激动。
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敬畏和困惑的、沉重的寂静。
极限的工艺依然是不变的结果。
这用一种最无可辩驳的方式,证明了——
问题不在于他们的“手”。
而在于他们那个被奉为“圣经”的……“大脑”。
“……看来,”陈默,缓缓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沮丧,反而露出了一丝近乎兴奋的、属于探索者的狂热,“我们真的触碰到那道通往‘新物理’的……裂缝了。”
林浩也点点头。
他的眼中同样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排除掉所有错误的答案之后,剩下的那个无论看起来多么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
就在林浩和陈默,准备立刻召集高翔和张念,开启新一轮“理论攻关”时。
一旁的苏晓月,却看了一眼手表,轻轻地拉了拉林浩的衣角。
“林浩,”她小声地提醒道,“我的答辩,快要开始了。”
林浩这才如梦初醒。
他这才想起,今天是苏晓月,博士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天。
……
半个小时后,江北大学,机械工程学院,三楼的一间中型会议室。
苏晓月的博士学位论文答辩会,即将在这里举行。
与林浩那场,轰动全校的“学术报告会”不同。
今天的现场,显得更加安静。
会议室里只坐了十几个人。
除了答辩委员会的五位评委老师,剩下的便都是来自陈默课题组的、“新地平线”的核心成员们。
他们作为“亲友团”,坐在了会议室的后排。
答辩委员会的阵容,依旧强大。
主席是江北大学材料学院的院长,一位德高望重的金属材料学专家。
委员席上,王振国院士也赫然在列。这足以体现学院对这场答辩的重视。
九点整,答辩会准时开始。
苏晓-月身穿一套,剪裁得体的女士职业套裙,自信而又从容地走上了讲台。
她的脸上,带着那种只有对自己所做的研究拥有绝对信心时,才会有的、从容不迫的微笑。
她打开了自己的PPT。
屏幕上显现出论文的题目——
《“华夏一号”自修复合金在极端循环载荷下的微观损伤演化机制及寿命预测模型研究》
“各位老师上午好。”
她的声音清脆而又悦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工作是建立在,我们团队之前关于‘自修复合金’的基础之上。但是我所关注的,不再是它‘为什么强’。而是它在未来真正走向工程应用时,可能会面临的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它,会如何‘失效’?”
她的开场白,瞬间就抓住了所有评委的注意力。
不唱赞歌直面问题。
这是一个真正优秀的科研工作者,所应具备的、最宝贵的品质。
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里。
苏晓月将自己过去一年多时间里,所做的所有工作娓娓道来。
从她如何利用“阿基米德”原位耦合系统,对“华夏一号”样品,进行了数千次的、最严苛的拉伸-压缩循环疲劳测试。
到她如何利用最高分辨率的球差电镜,捕捉到了,在反复的剪切变形下,所产生的、最细微的“损伤”——一种,被她命名为“自由体积湮灭”的、全新的纳米级脆化机制。
再到她如何,将这些宝贵的实验数据,与高翔的理论模型相结合,最终建立起了一个,可以精准地预测出,“华夏一号”在不同服役环境下,“安全寿命”的……数学模型!
她的整个报告,逻辑清晰,数据链完整,理论分析深刻。
既有最扎实的、堪称“体力活”的实验工作。
又有最前沿的、充满了智力美感的理论思考。
当她讲完最后一个字,向台下鞠躬时。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发自内心的、热烈的掌声。
“……非常精彩,非常扎实的工作。”
答辩主席,材料学院的院长,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学生的欣赏。
“那么,现在进入提问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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