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写“Response to Reviewers”(回复信),是每一个科研工作者都必须经历的、痛并快乐着的修行。而这一次,对林浩来说,更像是一场充满了智力快感和复仇爽感的“艺术创作”。
在陈默的授意下,他成了这次“反击战”的主笔。
他打开一个空白的Word文档,先是恭恭敬敬地,按照标准格式,写下了一段谦卑而又诚恳的开场白,感谢编辑和审稿人的专业意见和宝贵时间。
然后,他开始处理“审稿人一号”的意见。对于这位充满善意的“友军”,林浩的回复充满了感激之情。他将对方提出的那些关于图表清晰度、语言润色的小问题,都逐一进行了修改,并在回复中,反复地表达着“这是一个绝佳的建议!”、“我们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姿态放得又低又诚恳。
处理完“友军”,接下来,就是本次战役的核心——如何体面地、优雅地、让对方无话可说地,去“KO”那位充满了恶意的“审稿人二号”。
林浩深吸一口气,将审稿人二号那条关于“创新性不足”的意见,复制了上来。他看着那段文字,仿佛还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这让他想起了大组会上,张远那副不咸不淡的嘴脸。
他没有立刻动笔,而是开始在脑海里,构思着陈默教他的“凡尔赛”心法。
“老师,第一条,关于创新性。我是不是应该直接反驳他,说我们的‘多重剪切带’和别人的不一样?”林浩抬头,向坐在一旁“监工”的陈默请教。
“不。”陈默摇了摇头,“直接反驳,就落了下风,变成了你和他之间的口舌之争。记住,我们的姿态,要永远比他高一个维度。我们要做的,不是‘辩论’,而是‘告知’。”
“告知?”
“对。”陈默解释道,“第一步,先捧他。你要由衷地感谢他提出了这个‘富有洞察力’的问题,显得你非常重视他的意见。”
林浩点点头,在文档里敲下了第一句话:“我们由衷地感谢审稿人这条富有洞察力的评论。”
“第二步,承认他说的部分事实,但要重新定义问题的核心。”陈默继续指导,“他不是说‘多重剪切带’的概念不新吗?我们就大方地承认。告诉他,我们同意这个概念不新,但是,能做出‘高密度的剪切带网络’,才是关键,而这一点,是前人从未做到过的。把争论的焦点,从‘有没有’,转移到‘好不好’上。”
林浩的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精妙。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将这段话的意思,用一种不卑不亢的、专业的学术语言组织了起来。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陈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抛出我们的‘王牌’,但要用一种‘不经意’的方式。”
他指导着林浩,写下了那段堪称“图穷匕见”的文字。大意是:“为了进一步证明我们材料的独特性,并且,遵照审稿人您在第五条评论中提出的宝贵建议,我们进行了额外的低温力学测试。”
“在这里,”陈默指着屏幕,“一定要强调,我们做这个实验,是‘遵照您的建议’。把功劳,先扣在他的头上。”
林浩一边写,一边忍不住想笑。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写回复信,而是在陈默的指导下,挖一个巨大的、精巧的陷阱。
“然后,”陈默继续道,“给出我们的核心结果,但要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就说,‘有趣的是,我们并未观察到任何脆化现象,材料在77K下,依然保持了其优异的室温塑性。’。最后,再补上一刀,说‘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可能暗示了一种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的新型变形机制,而这,已经超出了本篇工作的讨论范畴。’”
林浩一边打字,一边在心里为审稿人二号默哀。
这一整套组合拳下来,简直是滴水不漏。先是承认你的观点,让你感觉自己很高明;然后重新定义问题,告诉你“我们做的才是真正牛的东西”;最后,再抛出一个你根本无法反驳的、更牛的实验证据,并且还要告诉你,“这都是多亏了您的英明指导,我们才偶然发现的,我们手里还有更厉害的东西,但这篇小文章就不多聊了。”
这不仅仅是学术上的胜利,这简直是精神上的“降维打击”。
写完这一段,林浩感觉自己浑身舒畅,比三伏天喝了一瓶冰可乐还要爽。
接下来的几条回复,他也都采用了类似的策略。对于那些吹毛-疵的质疑,他都用自己扎实的数据和TEM照片,一一进行了有理有据的反驳,并在每一条回复的开头,都加上一句“我们非常感激审稿人的仔细阅读。”
杀人,还要诛心。
最后,到了回复那条最致命的、要求补充低温实验的第五条评论时,林浩嘴角的笑意,已经完全藏不住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完成绝杀的将军,正在撰写胜利的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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