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与铁轨撞击出有节奏的哐当声,仿佛是为这旷古未有的出征谱写的战歌。
然而,从奉天驶出的这列钢铁巨龙,喷吐的不是足以熏黑天空的煤烟,而是带着浓郁麦香的白色蒸汽。
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薄雾,将金辉洒在河南彰德府的城墙上时,这列奇特的火车也鸣着悠长的汽笛,缓缓驶入站台。
它不是运兵车,更像是从某个美食神话里开出来的移动厨房。
车头由缴获的直系铁甲车改装,厚重的钢板上被刷上了崭新的标语,白底红字,每一个字都像刚出锅的馒头一样饱满:“张大帅专列,馍到心到!”
车厢顶上,原本架设机枪和火炮的位置,此刻却架着一口口直径超过两米的行军大锅,锅盖被蒸汽顶得一跳一跳,仿佛迫不及待要展示里面的乾坤。
烟囱里冒出的不是黑烟,是纯白的、带着粮食香甜气味的水蒸气,飘散在彰德府饥饿的空气里,简直比任何仙气都更诱人。
沿途的百姓扶老携幼,从破败的村庄和窝棚里涌出,汇成一股人潮,跟在列车旁。
他们麻木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和狂热希望的神情。
孩子们更是撒开脚丫,追着火车疯跑,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喊着,那声音汇成一股稚嫩却震撼人心的声浪:“大帅发馍啦!有白面馍馍吃啦!”
一个穿着对襟坎肩,精瘦得像根猴皮筋的老头儿,正盘腿坐在车顶一口大锅旁边,手里拿着两块竹板,敲得噼啪作响。
他就是奉军新成立的“战地宣传处”头号王牌,人送外号“老铁嘴”。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扯开嗓子就唱了起来,那调子七拐八绕,比茶馆里的评书还勾人:
“哎!说前朝,唱今番,且听我老铁嘴说一段!一列馍车出奉天,不为攻城把地占!千里饿殍闻香笑开颜,知道救星到了咱河南!都说那吴大帅,是状元,算盘打得比天圆!可他那账本儿随风散,不如俺们大帅一张白面团!”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骚动和欢呼。
这波操作,简直是降维打击。
在连树皮草根都快被啃光的河南地界,任何主义和口号,在一个热气腾腾、能填饱肚子的白面馒头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有点可笑。
消息比火车跑得还快。
仅仅两天,川军的防区内,一首新的民谣已经取代了所有的地方小调:“宁吃东北一个馍,不喝四川半碗茶。杨家军饷是个谜,不如老张实在人!”
川军统帅杨森的官邸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他派出的心腹密使带着厚礼,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奉军的临时指挥部,见到了正在用一个大搪瓷缸子喝茶的张作霖。
密使一躬到底,声音都带着颤:“大帅!我……我们杨司令托我给您带个话。现在川中上下都在传那首民谣,军心……军心再不稳住,就要散了啊!弟兄们都在问,咱们打生打死,图个啥?图杨司令画的饼,还是图您老人家发的馍?”
张作霖“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茶水喷出老远,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大笑,拍着大腿,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好!这个杨玉帅,是个明白人!比那个姓吴的书呆子强多了!”
他笑够了,抹了把脸,对旁边的王以哲一扬下巴:“以哲,把咱们给新朋友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给这位兄弟开开眼。”
王以哲早有准备,递上一份文件。
密使战战兢兢地接过来,只见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奉系归附优待十六条》。
他紧张地翻开,只看了前两条,眼珠子就差点瞪出来。
第一条:凡真心归附之部队,自即日起,每人每月,于原军饷外,增发东北优质面粉十斤,家属可凭证半价购买。
第二条:归附部队军费开支,由奉天财政部派员协同审计。
凡查出原上级贪腐克扣之款项,一经核实,该款项将以奖金形式,全数发放给举报该部队的官兵!
密使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大帅……这……这第二条,您就不怕我们……我们做假账,故意坑上官,然后来领您的赏金?”
张作霖眯起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大白牙。
他凑近密使,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子不怕你贪,也不怕你做假账,老子就怕你不吃我的馍。记住了,只要吃了我的馍,你就是我老张的人。自己人,跟自己人耍点心眼,那叫内部矛盾,懂吗?可你要是帮着外人,连口馍都不敢吃,那你就是敌人!”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密使的心坎上。
他瞬间明白了,这张作霖玩的根本不是政治,也不是军事,而是人性。
与此同时,这股“馒头旋风”也刮到了海外。
在上海的租界,《泰晤士报》的远东首席记者艾伦·怀特发表了一篇引爆整个西方舆论的重磅文章,标题是《张作霖现象:一个用馒头重建秩序的军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