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容克F.13运输机如同一只钢铁巨鸟,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漫天卷起的黄土,稳稳地停在了奉天机场的跑道上。
机舱门刚一旋开,张作霖便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不等随从动手,亲自伸手将一位金发碧眼的德国工程师扶了下来,那亲热劲儿,活像接的是自家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大帅,”郭松龄压低了声音,快步跟上,眼神里满是凝重,“京里刚传来的绝密消息——徐树铮已经把北洋第三师调到了山海关,对外说是‘协防日俄’。”
张作霖扶着德国佬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协防?我看是协‘崩’!他徐树铮是想看老子跪着接他那份狗屁委任状!”他猛地转过身,遥遥指向机场边上刚刚粉刷一新的巨幅标语,吼声如雷:“你给老子看清楚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在这东北地界儿,就全他妈归我奉军管!”
话音未落,他脑中一阵微不可察的电磁震动,一行幽蓝色的数据流悄然浮现:【隐性情报网简报更新:“徐树铮已密令驻日公使,拟联合日本外务省,在三日内发布‘张作霖于东三省实行非法自治’之联合声明”。】
“呵,玩阴的是吧?”张作霖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热情地向德国工程师介绍着奉天的新气象。
督军府,议事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大帅,您看!”财政总长王永江“啪”地一声将一份《申报》拍在黄花梨木大桌上,头版头条的配图正是那份被付之一炬的委任状残骸,而标题更是刺眼得像淬了毒的钢针:“东北王焚诏拒命,袁总统泉下寒心!”但真正要命的是下方那行小字:“段总理怒斥此为‘焚诏逆举’,已正式提请参政院,罢免张作霖本兼各职。”
“坏了,大帅!”奉天省长周道腴急得满头大汗,“这要是中央的罢免令真的昭告天下,咱们三省的军心……恐怕要出大乱子啊!”
“乱子?”张作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子“咣啷”作响,他豁然起身,双目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问你们,我手底下这几十万弟兄,是吃他段祺瑞的军饷长大的,还是吃咱东北黑土地上高粱米活到今天的?!”
满堂文武噤若寒蝉。
张作霖从兜里摸出一支“大前门”,郭松龄赶紧划着火柴给他点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缭绕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也随之变得深邃莫测。
“给老子备马,另外,用最快的电报线路告诉保定的王承斌——就说他大哥想跟他聊聊,共商国是。这瓜保熟吗,就看他曹三爷敢不敢下嘴了。”
当晚,夜色如墨。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督军府后门。
王承斌,直系军阀头子曹锟的心腹,神色匆匆地走进了张作霖的书房。
“雨亭兄,”王承斌开门见山,带来了直系的密议结果,“我家三爷说了,联奉抗皖,义不容辞。但有个前提,您得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公开表态:绝不称帝,永不割据,咱们争的,是宪法框架下的‘地方自治权’!”
“哈哈哈!”张作霖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老子连龙椅长啥样都没见过,他段祺瑞倒先给老子预备好一顶皇冠?妈了个巴子的,这帽子太大,老子戴着不得劲儿!”笑声一收,他眼中精光爆射,走到书案前提起狼毫笔,饱蘸浓墨,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三句话:
“东北之权,生于三千万民命;”
“督军之印,出于弟兄们血战;”
“谁敢来夺印,先问问俺们这嘎达的百姓答不答应!”
写罢,他将笔一掷,对副官喝道:“连夜发往全国各大报馆!我要让全中国都看看,我张作霖的权,到底是谁给的!”
三天后,天津《大公报》以前所未有的整版篇幅,刊发了张作霖的这三句“糙话”,并配上了一篇石破天惊的社论,题为《今之张雨亭,非昔之草莽;其言虽糙,其理甚正!》。
一石激起千层浪,南方数省军政大员纷纷通电响应,高呼“地方自治,乃共和之本义!”
北京,徐树铮的府邸内,一声脆响,一只价值不菲的景德镇茶壶被他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妈的!他怎么敢?!”徐树铮气得浑身发抖,“他竟然把‘造反’,说成了‘护法’?!太牛了啊,这波操作!”
一名幕僚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总……总长!不好了!曹锟已经在保定誓师,打出的旗号是——‘还权于省,还政于民’!”
徐树铮双拳紧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一个张作霖!你不是喜欢拿民意当盾牌吗?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盾碎人亡!”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他徐树铮今天就要亲自下场,撕碎这头伪装成绵羊的东北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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