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分田又办学,关东汉子挺腰杆!洋人瞅咱得站直,军阀见咱也腿软!今儿不唱风花月,唱我奉天一片天!”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
这词儿新鲜,带劲!
不像那些靡靡之音,听得人骨头发软,这小调,听得人想扛起枪去干他娘的一票!
角落里,那位陕西口音的军官眼都直了,仿佛看到的不是台上那个抱着琵琶的俏丽歌女,而是奉天城外一排排锃亮的克虏伯大炮。
他起身离座,状似无意地与小翠擦肩而过,一枚冰凉的袁大头和一张折叠的纸条,便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她的袖口。
军官走后,小翠敛去台上的神采飞扬,恢复了怯生生的模样,应付着几个酒客的纠缠,又唱了几支人畜无害的陈词滥调,才在老鸨“没眼力见的东西”的低骂声中回了后院小屋。
夜半三更,醉春楼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蹿上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半个时辰后,督军府书房,灯火通明。
“妈了个巴子的,陈树藩?那个憨批?”张作霖一巴掌拍在楠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他一把抓过郭松龄递上的字条,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当年在保定,老子不过是抽了口旱烟,他就跟徐世昌叨逼叨,说我土匪习气,不配进军校!现在倒好,长本事了,要借道给皖系那帮短命鬼运军火,帮着徐树铮来‘平’我?他配吗?”
郭松龄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大帅,情报准确。陈树藩和直系的王承斌已经搭上了线,五千箱军火,准备借道河南,直奔信阳,这是要从南边捅我们一刀。”
一旁的奉天省代省长王永江慢悠悠地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大帅息怒。陈树藩此人,我略有耳闻。陕西穷,兵也弱,他能坐稳督军的位子,靠的不是能打,而是能贪。这种人,胆小如鼠,贪婪如狼。皖系许诺的好处,咱们给他双倍,不,给他点他拒绝不了的硬家伙。利害一反转,他比谁都变得快。”
张作霖脸上的怒气瞬间收敛,一双虎目眯成了一条缝,精光四射:“永江兄的意思是……策反?”
“正是。”王永江放下茶杯,“咱们给他来个极限拉扯。他不是要军火吗?咱给他!告诉他,徐树铮给他五千箱破烂汉阳造,我张作霖送他两列车刚从德国佬那搞来的新炮!条件只有一个,炮口调转,别冲着奉天,给我对准段祺瑞那老小子的后腰!”
郭松龄补充道:“光有利诱还不够,得加点压迫感。陈树藩生性多疑,咱们得让他觉得,背叛咱们是死路一条,背叛皖系才是唯一生路。”
张作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匪气与霸气交织:“好!就这么办!茂宸,这事你来操盘,给咱玩出个花来!老子要让陈树藩知道,什么叫格局!什么叫来自东北老铁的‘人情世故’!”
三日后,醉春楼。
小翠依旧是那副不胜娇羞的模样,指尖轻拢慢捻,唱的是一曲《凤求凰》。
那位陕西军官如约而至,眉宇间带着几分急切。
一曲终了,两人再度“偶遇”于廊下。
这次,是小翠主动,一张腊封的纸卷悄然滑入对方掌心。
军官回到客栈,立刻展开纸卷。
火光下,一张伪造的“徐树铮密令”赫然在目,上面的笔迹和印章,几乎可以乱真。
内容更是让他心惊肉跳:“陈树藩首鼠两端,不可信。事成之后,即刻解除其职,由阎相文将军接任陕西督军。”
几乎是同一时间,豫陕边境,一支奉军小队押送着一列盖着巨大油布的火车,停在了一处荒僻的岔道口。
直系王承斌的巡逻队“恰好”路过,双方紧张对峙。
奉军领头的连长叼着烟卷,吊儿郎当地说:“王长官别紧张,拉点‘土特产’。我们大帅说了,这年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炮管子嘛,指着谁,谁就是敌人。指着哪,哪就是咱朋友!”
王承斌的人马“无意间”瞥见油布下那狰狞粗壮的炮管,以及上面模糊的克虏伯印记,吓得当场就是一个战术后仰。
消息飞也似的传到了王承斌耳朵里,又被他“不小心”透露给了陈树藩派来的联络官。
西安,督军府。
陈树藩手里攥着那张“密令”,另一只手捏着刚收到的炮车照片,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娘的!”副官一拳砸在桌上,气得满脸通红,“我就说徐树铮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信不过咱们!上次说好的二十万大洋拨款,到了咱们手里,硬是被他小舅子克扣了七成!现在倒好,还没动手呢,就想着卸磨杀驴了!”
“张作霖……”陈树藩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张大帅虽然是个粗人,但江湖上都说他一口唾沫一个钉!去年跟小日本在旅顺干仗,说放俘虏就真把抓到的关东军给放了,够敞亮!”
他猛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眼中的恐惧、愤怒和贪婪交织成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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