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西郊靶场,寒风如刀。
寻常百姓早已躲进热炕头,但这片白茫茫的雪地却杀气腾腾,硬生生被踩出了一片黑土地。
数不清的奉军官兵、城中名流,甚至还有闻讯赶来的洋人顾问,都裹着厚重的大氅,搓着手,哈着白气,伸长了脖子,像一群等待开席的吃瓜群众。
他们等的“大菜”,正是那支由土匪、俘虏组成的“赎罪营”。
“哼,一群乌合之众,能耍出什么花样?”高旅长站在临时搭建的将官台上,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他旁边,奉天讲武堂总教育长郭松龄则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双眼闪烁着探究的光芒,一言不发。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划破天际。
“演训开始!”
话音未落,远处原本平坦无奇的雪地突然“活”了过来。
一个个身披白色伪装布的“雪堆”猛然暴起,如同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狼,悄无声息地向着预设的“敌军”阵地扑去。
他们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战术协同仿佛演练了千百遍,没有一句多余的口号,只有冰冷而高效的杀戮动作。
“我靠!”高旅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雪地潜伏……比咱们的侦察连还溜!”
这只是开胃小菜。
紧接着,夜间突袭科目上演。
靶场上灯火尽灭,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众人以为要等眼睛适应黑暗时,一连串闷响传来,那是加装了土制消音器的枪声。
随即,几处关键的“敌方”火力点被代表阵亡的红烟覆盖。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快得让人窒息。
“他们……他们怎么在黑夜里看得这么准?”一个年轻的参谋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军事常识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还没等他想明白,更震撼的一幕来了。
“火炮协同,定点清除!”
随着令旗挥下,赎罪营的炮兵小队迅速计算诸元,三发炮弹呼啸着飞向靶场尽头一座十米高的“敌军”哨塔。
“轰!轰!轰!”
三声巨响过后,硝烟散去,哨塔……依然屹立不倒。
“切,脱靶了不是?”高旅长刚想嘲讽一句,却发现自己嘴巴张着,怎么也合不拢。
炮弹并未脱靶,而是以一个完美的品字形,落在了哨塔周围三米处,将周围的防御工事炸得粉碎,却偏偏没有伤到哨塔本身。
这是精准外科手术式的打击,目的是清除障碍,为步兵突击扫清道路!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一道娇小的身影如雌豹般从队伍中窜出。
那是个女兵,正是之前被李疯子救下的陈大脚。
只见她手脚并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沿着哨塔粗糙的木桩飞速向上攀爬。
她的动作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仿佛峭壁上的猿猴。
十米的高度,她只用了七秒!
翻上塔顶的瞬间,她甚至没有喘息,一个干脆利落的锁喉,将扮演“敌哨”的假人脖子“拧断”,随即挂出了一面代表占领的红旗。
整个靶场死一般的寂静。
高旅长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扭头对身边的副官,声音都有些发颤:“给老子查!这女兵啥来头?这……这特么哪是土匪?比咱们讲武堂毕业典礼上玩悬垂的尖子生还狠!这简直是开了什么科技挂的特种兵吧!”
演训结束,郭松龄默默地翻阅着赎罪营的训练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上面的数据让他这个治学严谨的学院派都感到心惊:日均训练时长超过正规军两倍,负重越野是家常便饭,战术操演严苛到变态,最离谱的是——成立至今,无一人逃亡。
他找到正带着兵痞们打扫战场的李疯子,这个浑身还散发着硝烟味的男人,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李疯子,”郭松龄开门见山,“你们这么拼命,图什么?别跟我说那些虚的,我要听实话。”
李疯子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那群同样精悍的兵:“郭长官,不瞒您说,以前我们在山上,讲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命化成灰’。快活是快活,可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指不定哪天就成了野狗的口粮。”
他顿了顿,笑容收敛,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现在不一样了。大帅说了,在赎罪营,不,在奉军,立了功,给授勋,挂奖章,祖坟都冒青烟!要是不幸战死了,名字能进忠烈祠,家里人还能领一辈子都挣不来的抚恤金。我李疯子爹娘死得早,死得窝囊,我不想再让这东三省,有别人家的孩子跟我一样,家破人亡!”
他的话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陈大脚走了过来,这个刚刚在哨塔上杀伐果断的女人,此刻眼眶却红了。
她对着郭松龄,也对着所有赎罪营的兄弟姐妹,声音哽咽:“我们这些女人,当年要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谁愿意上山当土匪,过那种不是人过的日子?是大帅,他老人家不问咱们的出身,不嫌咱们脏,只看咱们的功劳……我陈大脚这条命,以前是自己的,现在,是大帅给的!以后,就是奉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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