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把最后一块令牌拍在案上时,烛火猛地跳了一下,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帐外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帆布上,发出“簌簌”的响,却盖不住帐内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三十名亲卫按刀而立,甲胄上的霜花还没化,眼神里却全是燃着的火。
“秦武王的使者刚出函谷关。”姬延的手指在令牌上敲出节奏,那令牌是用缴获的秦军铜符改的,正面刻着“周”字,背面还留着秦军的错金纹路,“说给咱们三天时间,要么献城,要么屠营。”
赵二往前一步,甲片撞出脆响:“陛下,末将带五十人去劫了他!这时候还敢摆架子——”
“慢。”姬延抬手止住他,指尖滑过案上的舆图,在标注着“渑池”的位置顿了顿,“他敢只身闯营,手里必握了筹码。”他忽然笑了声,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昨天查抄秦营时,搜出的那封密信,你们还记得吗?”
亲卫里有人低低应了声:“记得!是给义渠王的,说要借兵三万,开春就打过来。”
“对。”姬延把密信从袖中抽出来,信纸在烛火下泛着旧黄,上面的墨迹却狰狞得很,“秦武王敢放狠话,就是料定咱们不敢把这信捅出去——义渠和周室素无往来,真闹僵了,咱们腹背受敌。”
帐内静了静,只有雪粒子打帐的声音更显清晰。赵二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那咋办?眼睁睁看着他拿捏?”
姬延没直接答,反而问:“秦军的粮草,还能撑几天?”
管粮草的亲卫立刻回话:“回陛下,咱们截了他们三批粮队,估摸着顶多撑五天。但他们关在函谷关里,咱们攻不进去,耗着也不是办法。”
“五天……”姬延指尖在案上画了个圈,“够了。”他突然起身,帆布帘被带起的风掀开条缝,灌进的冷气让烛火又矮了半截,“赵二,带十个人,换上秦军的黑甲,混进函谷关。记住,别碰守军,直奔粮仓——上次咱们埋的硫磺还够用吗?”
赵二眼睛一亮:“够!还剩三大桶,保证把粮仓烧得连灰都剩不下!”
“不。”姬延摇头,从案角拿起个巴掌大的陶罐,里面装着灰白色的粉末,“这次用这个。”他打开罐口,一股刺鼻的酸味漫开来,“硝石混了草木灰,遇水就冒白烟,呛人,却烧不起来。”
亲卫们都愣了,赵二挠头:“不烧粮?那干啥用?”
“让他们自己烧。”姬延把陶罐塞给赵二,眼底闪着算计时的亮,“秦军粮仓的梁柱都是松木的,去年雨季发过霉,你把这粉末撒在通风口,再故意弄点火星子——他们怕火势蔓延,保准自己把粮囤拆了搬出去,乱中出错才好下手。”他顿了顿,又补充,“别贪多,混进两个人就行,其他人在外围接应,听到关内敲锣就撤。”
赵二接陶罐的手稳得很,重重点头:“明白!”
等赵二带人行远,姬延才转向剩下的亲卫,指着舆图上函谷关东侧的山坡:“李信带五人,去那片松林里埋绊马索。秦武王要是派兵追,就让他们尝尝滚坡的滋味。记住,用浸了桐油的麻绳,冻在雪里看不出来,一拉就断,还滑得很。”
李信领命时,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斥候撞帘而入,脸上带着急色:“陛下!秦武王亲率铁骑出了函谷关,就在三里外扎营,还……还把咱们派去的使者绑在营前的旗杆上!”
亲卫们顿时炸了,纷纷拔刀:“欺人太甚!”
姬延却没动怒,只是指尖在舆图上敲得更快了:“他这是逼咱们出战。”他忽然问,“使者带回来的信,你们都看了?”
“看了!说要咱们交出所有粮草,还要陛下您亲去秦营谢罪!”
“谢罪?”姬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冷意,“他是怕咱们熬到开春,义渠那边有了动静。”他突然提高声音,“备甲!”
亲卫们齐齐应和,甲胄碰撞声震得烛火直晃。姬延自己却没穿重甲,只在常服外罩了件玄色披风,披风下摆绣着暗纹的“周”字,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他拿起案上的长弓,试了试弓弦的张力,忽然问:“秦武王的坐骑,是那匹叫‘踏雪’的黑马吧?”
斥候点头:“是!那马神骏得很,据说能日行千里,上次您还说想……”
“想见识见识。”姬延接过话头,把弓背在身后,“走吧,去会会他。”
出帐时,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姬延却没缩脖子,反而迎着风走得更稳。亲卫们护着他往秦营方向去,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远处秦营的火把连成一片,像条扭动的火龙,旗杆上绑着的人影在火光里晃悠,看着格外刺眼。
秦武王果然在营前等着,他披了件白狐裘,站在踏雪马旁,见姬延过来,故意把缰绳往地上一摔:“姬延,别耍花样!今日要么降,要么……”他指了指旗杆上的使者,“他就是你的榜样。”
姬延没看那使者,反而盯着踏雪马,那马通身漆黑,只有四蹄雪白,此刻正刨着蹄子,喷着白气,眼里满是桀骜。“秦武王倒是好眼光。”姬延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风雪,“这马,值三千石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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