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的靴底碾过秦军哨探的箭羽,指尖在城垛上磨了磨,带出细屑。阳城的夯土墙被昨夜的火箭燎得发黑,赵二正带着亲卫往城门外搬滚木,木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里,还混着他骂骂咧咧的声音:“秦武王那疯子,还真敢带亲兵来送死!”
“不是送死,是试探。”姬延忽然开口,目光掠过城下的秦军阵列——前排的戟兵列着整齐的方阵,后排的弓箭手却悄悄调整了角度,显然在等周军露出破绽。他从箭囊里抽出支雕翎箭,搭在强弩上,弓弦拉得如满月,“你带五十人去西侧角楼,把那几捆桐油罐子架起来。记住,听我号令再扔。”
赵二刚跑两步,又回头挠头:“天子,真不跟他们谈判啊?秦使说……”
“谈判?”姬延嗤笑一声,弩箭“嗖”地射向秦军阵前的帅旗,正好斩断旗杆顶端的流苏,“去年他们占阳城时,怎么不跟百姓谈判?”
城下的秦军阵脚微乱,秦武王的亲卫统领怒吼着挥剑砍倒两个后退的士兵,才算稳住阵形。秦武王本人穿着亮银甲,立马在阵前,远远指着城头骂:“姬延!你个窃居王位的竖子,敢伤我军旗,今日定要踏平阳城!”
姬延懒得理他,转头对韩将道:“韩国的援军到哪了?”
韩将刚从箭楼下来,甲胄上还沾着露水:“已过函谷关,傍晚就能到。只是……”他压低声音,“韩王捎信说,秦国许了他三座城,让他按兵不动。”
姬延眉峰微动,手里的弩箭换了个方向,瞄准秦军阵中的鼓手:“意料之中。去,把那面‘韩’字旗降一半,让秦武王看看。”
士兵们七手八脚降下韩旗,秦军阵里果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秦武王举剑前指:“看到了吗?六国皆是贪利之徒!姬延,你今日必成孤的阶下囚!”
“阶下囚?”姬延突然提高声音,城头上的周军齐声呐喊,西侧角楼突然滚下十几捆浸了桐油的柴草,赵二举着火折子正要扔,被姬延喝住:“再等等。”
他盯着秦军的侧翼——那里的骑兵正在调整马镫,马蹄反复碾着地面,显然是准备冲锋的前奏。姬延忽然笑了,对身边的魏使道:“还记得我教你的‘声东击西’吗?”
魏使一愣,随即点头:“明白!”转身就往城下跑,靴底踏过石阶的声响急促如鼓点。
秦军的骑兵果然动了,铁蹄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秦武王的吼声混在马蹄声里传来:“冲垮他们的城门!”
“赵二!”姬延猛地挥剑砍下身边的令旗。
“来了!”赵二的吼声刚落,角楼的桐油罐子就劈头盖脸砸下去,火折子撞上油星的瞬间,烈焰冲天而起,形成道火墙拦在骑兵面前。受惊的战马扬起前蹄,把骑士甩得满天飞,后面的骑兵收不住势,硬生生撞进火墙,惨叫声此起彼伏。
“放箭!”姬延的剑指向秦军方阵,城墙上的强弩齐发,箭雨如黑风过境,秦军前排的戟兵瞬间倒下一片。
秦武王气得脸色铁青,正要下令弓箭手反击,阵后突然传来骚动——魏使带着两百名周军从侧翼的密道绕了出去,正偷袭秦军的辎重营!那些负责看守粮草的秦军根本没防备,被砍得人仰马翻,魏使还嫌不够,竟点燃了秦军的粮仓,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废物!都是废物!”秦武王拔剑砍翻身边的传令兵,“给孤把辎重营夺回来!”
可秦军的阵型已经乱了,前军被火墙堵着,后军被偷袭得手的周军搅得溃散,中间的弓箭手对着城头乱放箭,根本没章法。姬延抓住机会,突然打开城门,亲卫们举着“周”字旗冲杀出去,赵二一马当先,铁尺舞得虎虎生风,竟直冲到秦武王面前,一尺子砸在他的护心镜上。
“铛”的一声,秦武王被震得虎口发麻,差点坠马。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煤灰的周将,又看看城头上稳坐如山的姬延,突然觉得心口发堵——他从未想过,那个被樗里疾逼得仓皇迁都的周天子,竟能有如此气场。
“撤!”秦武王咬着牙下令,调转马头就走,银甲上的流苏被风吹得凌乱,再没了刚才的嚣张。
赵二想追,被姬延喊住:“穷寇莫追。”他望着秦军溃逃的方向,忽然对韩将道,“派人告诉韩王,就说秦军辎重营的粮草,我分他一半。”
韩将愣了愣:“可他按兵不动……”
“正因为他按兵不动,才要分。”姬延用剑挑过秦军留下的帅旗,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让他知道,跟周室合作,比跟秦国划算。”
赵二扛着缴获的秦军鼓槌跑回来,满头大汗地问:“天子,韩国真会来?”
姬延接过鼓槌,在手里掂了掂:“会来的。”他看向西侧的山道,那里的炊烟刚升起——魏使正带着人往回运缴获的粮草,“毕竟,谁会跟粮食过不去?”
果然,傍晚时分,韩国的援军就到了。韩将带着人马来见姬延,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天子勿怪,路上耽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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