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城头的战备气氛日益浓重,赵云如同一根定海神针,沉稳地调度着留守的三万余兵力,加固城防,囤积物资,整肃军纪,将这座刚刚易主不久的重镇,迅速打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城头“赵”字大旗迎风招展,无声地宣告着守卫者的决心。
然而,在城外,尤其是在东南方向面对秭归的那一片区域,景象却截然不同。
蜀军的大营依旧连绵,旌旗甚至比往日更加密集地飘扬。
白日里,炊烟按时升起,袅袅不绝,仿佛仍有数万大军在此埋锅造饭。
巡营的队列依旧规律出现,金鼓号令之声也时不时响起,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甚至…比之前主力在时,还要显得“正常”和“松懈”几分。
这种反常的“正常”,却像一层薄薄的迷雾,笼罩在秭归城头,让陆逊和他的将领们感到一种莫名的诡异和不安。
这一切,自然是陈到的手笔。
在接到诸葛亮锦囊、与张飞赵云定下策略后,陈到并没有立刻让北援精锐急匆匆地离开。
他深知,数万大军的调动,绝无可能完全瞒过近在咫尺的陆逊。
一旦被察觉虚实,陆逊必然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猛扑过来,届时莫说北援,就连夷陵都可能危在旦夕。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瞒天过海”大戏,在陈到的导演下悄然上演。
他首先下令,北援兵团的所有准备工作必须在夜间进行,并且严格限制在夷陵城内及靠北的区域,严禁向东南方向泄露任何光线和大的响动。
其次,他动用了军中所有的旗帜。
命令留守的辅兵和部分士卒,在白日里将旗帜尽可能多地插在原有营寨甚至更外围的地方,远远望去,营盘规模似乎不减反增。
第三,也是最具欺骗性的一招:他让留守部队砍伐大量茅草和树枝,扎制成数以千计的草人,给它们穿上士卒的衣甲,戴上斗笠,布置在空营盘的哨位、壕沟后,甚至安排少量士兵定时去移动这些草人,远远看去,仿佛真人巡逻站岗一般。
同时,严格控制各营灶台的数量,但要求留下的部队每日按时、按量生火造饭,炊烟的数量和规模必须与往日全军在时保持一致!
第四,他精选了数十名嗓门洪亮、精通鼓乐的士兵,在不同时段,于不同营区敲响金鼓,吹响号角,模拟大军操练、传令的动静。
最后,他派出了少量最精锐的白毦游骑,像往常一样,在秭归城外极限距离上游荡,偶尔甚至发起一次小规模的、一击即走的骚扰,保持着对吴军的压力,让他们不敢轻易派出大量斥候靠近侦察。
这一整套组合拳下来,从秭归城头望去,蜀军大营一切如常,甚至显得有些松懈,仿佛主力仍在,只是因为久攻不克而陷入了暂时的沉寂和休整。
“不对劲…”
秭归城头,陆逊眉头紧锁,望着远处那看似平静的蜀军营盘,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他那种名将特有的、对危险和阴谋的直觉,正在疯狂地向他示警。
徐盛按捺不住,抱拳道:“都督!蜀营连日来只见炊烟旗号,却不见大规模调动演练,巡营士卒亦显呆板!末将愿请一支精兵,前去试探虚实!若其果真空虚,正是我军反击的大好时机!”
朱然也面露疑色:“确实反常。张飞性情暴烈,陈到用兵诡诈,如此安静,不合常理。莫非…真如都督所料,其主力已暗中他调?”
陆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仔细地扫视着蜀营的每一个细节。
那看似正常的炊烟,那飘扬的旗帜,那偶尔响起的鼓号…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戏。
他深知陈到的厉害。
之前的白毦鬼魅、狙杀箭书、夜半惊营…种种手段,无一不显示这是一个极其擅长心理战和诡计的对手。
此人用兵,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最是难以揣度。
“试探?”陆逊缓缓摇头,语气凝重,“若此乃陈到疑兵之计,故意示我以弱,诱我出城呢?那张飞是否真的离去?是否就埋伏在侧翼山林之中,等着我军出城,便猛扑过来,趁机夺城?”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即便其主力真已离去,谁敢保证,这不是另一个圈套?陈到用兵,步步机心。
我等若因贪功而贸然出击,一旦中伏,损兵折将事小,若秭归有失,则万死难赎其罪!”
一番话,说得徐盛、朱然等将领背后冒出冷汗。
是啊,万一这是陈到的请君入瓮之计呢?
那白毦兵的恐怖,他们可是亲身领教过的。
“可是…”徐盛还是有些不甘心,“若真让其主力安然离去,日后…”
“日后之事,日后再说。”
陆逊打断他,眼神恢复冷静,“眼下,稳妥为上。传令下去,多派斥候,用吊篮从城墙隐蔽处放下,尝试从更远距离、更多角度观察蜀营。其余各部,没有我的将令,严禁任何人出城!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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