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到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思维中某些固有的枷锁。
他忽然意识到,陈到练的不仅是兵,更是一种全新的、极其适合蜀地作战的战争思维。
这种思维,不重表面的威势,而重实质的杀伤效率;
不拘泥于形式,而追求最终的胜利结果。
这与他一贯崇尚的正面强攻、摧枯拉朽,截然不同,却又隐隐指向同一个目标…
克敌制胜!
“好一个‘因地施训’!好一个‘因敌施训’!”
魏延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精光暴涨,之前的挫败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陈叔至!你小子……肚子里真有货!某服了!”
他再次端起酒碗,“来!干!为了你这‘贼兵’练得好!”
陈到笑着举碗相碰。
“不过,”
魏延放下碗,抹了把胡须上的酒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这套东西,光靠躲躲藏藏可不行!攻坚拔寨,还得靠某的重甲锐士!还有你那轻甲,某看着还是不踏实!你得想法子,让它既轻便,又能扛得住某的刀!”
陈到心中一动,知道这是魏延在主动释放善意,甚至是一种变相的认可与合作邀请。
立刻接口道:
“将军所言极是!攻坚破锐,非将军麾下虎贲不可!至于轻甲……正要向将军请教。”
“听闻将军前日破了一处蜀军囤积点,缴获了一批上好的川中铁料?其性坚韧而略轻,不知……”
魏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好你个陈叔至!在这等着某呢!怪不得赌注要图册!原来还惦记上老子的铁料了!”
“成!看在你练兵确实有两下子的份上,那批铁料,分你三成!”
“不过,做出来的新甲,第一套得先给某试试!若是不顶用,看某不拆了你的军械坊!”
“一言为定!”
陈到眼中也露出笑意。
他知道,这位骄傲的将军,算是初步被“打服”了。
这不仅仅是铁料的交易,更是一种基于实力认可下的、微妙的战友关系的开端。
有了魏延的支持,无论是军需物资还是未来战场上的配合,都将顺畅许多。
“还有,”
魏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促狭,
“你白天说的那什么‘小组配合’,在狭窄地形里以多打少……
这法子,能不能也教教某手下那帮莽夫?省得他们下次再被人当傻子一样包了饺子!”
“自当与将军共享。”
陈到爽快应下。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将一些超前的、实用的战术思想,潜移默化地渗透进蜀汉军队的核心力量中去。
白毦兵是尖刀,而魏延所部这样的主力军团,才是真正决定战场走向的基石。
两人又就着地图,低声讨论起一些具体的战术配合和未来可能遭遇的蜀军战法 。
帐外,葭萌关的寒风依旧凛冽,卷着雪沫拍打着营帐。
帐内,酒香混合着一种名为“认同”的暖意,悄然弥漫。
深夜,送走微醺却兴致高昂的魏延,陈到独自走出营帐。
寒风扑面,让他精神一振。
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夜空,关隘的轮廓在黯淡的星月下显得格外冷峻。
练兵、改良装备、推广战术、建立人脉……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白毦兵的锋芒在葭萌关的寒冬中悄然打磨。
然而,魏延带来的荆州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
这是何等的煊赫!
然而,史书上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令人扼腕的败走麦城!
东吴的背刺,糜芳、傅士仁的叛变…
这些名字像毒刺一样扎在陈到心头。
“时间……不多了。”
陈到喃喃自语,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撕碎。
他望向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那座名为荆州的孤城之上。
练兵秣马,积蓄力量,联络荆州,改变那注定的结局…
每一步都迫在眉睫。
葭萌关的岁月,注定无法长久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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