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灯火轻轻跳动了一下,将赵清清瘦脸上的皱纹照得更深。
柳惊鸿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这背后巨大的信息量。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轻声说道:“惊鸿明白了……难怪大人会如此感慨。原来这笔墨官司,比沙场上的刀枪,还要伤人。”
她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再次打开了赵清平的话匣子。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是真的听懂了他的苦闷。
“何止是伤人,简直是杀人不见血!”赵清平一拳捶在桌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一下,“就说上个月,北国骑兵犯边,云州守将萧将军上奏,请求增拨一批‘神火飞鸦’的火药。那东西,是咱们南国独有的利器,对付骑兵冲阵,效果最好。可奏报递上来,在兵部压了七天,到了我户部,又为了火药的配比成本,跟工部的几个老顽固吵了三天。等银子批下去,足足过去了半个月!半个月!战机早就没了!”
柳惊鸿的心猛地一跳。
神火飞鸦!
这是北国情报网一直想要获取配方和产量情报的南国关键军备。她没想到,今天竟能从赵清平的嘴里,如此轻易地探听到相关线索。
她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抬起眼,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那……那战事如何了?”
“如何了?”赵清平疲惫地靠回椅背,摆了摆手,“幸好萧将军悍勇,硬是靠着血肉之躯,把北国人挡了回去。可他麾下最精锐的三千铁甲营,折损了近半。若是那批火药能早到五天……唉!”
一声长叹,道尽了无数的无奈与悲凉。
柳惊鸿知道,火候到了。再问下去,就会引起警觉。一个真正精明的老狐狸,在情绪宣泄过后,必然会进入冷静的反思期。
她站直了身体,对着赵清平再次敛衽一礼,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歉意与敬佩。
“是惊鸿孟浪了,听大人一席话,心中激荡,竟忘了分寸,问了许多不该问的。今日得见大人风骨,又蒙大人解惑,惊鸿受益匪浅。”
她这一退,退得极为漂亮。既表现出了自己的知情识趣,又将话题拉回了安全的范围,同时还再次表达了对赵清平的崇敬。
赵清平果然怔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进退有度、聪慧通透的女子,心中的那点戒备,又消散了不少。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说得太多了,但对方既然如此识趣地不再追问,他也不好再表现出什么。
“王妃言重了。是老夫自己……有感而发。”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将话题重新拉回到那卷墨宝上,“说来,还是多亏了王妃。此等瑰宝,老夫定当好生珍藏。王妃今日之情,老夫铭记在心。日后若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只要不违国法,不昧本心,老夫定不推辞。”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承诺。
柳惊鸿要的就是这句话。但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欣喜,反而摇了摇头。
“大人说笑了。宝物赠知音,本是雅事一桩。惊鸿今日前来,只为求教,不敢奢求其他。若是将这桩雅事,染上了俗务,岂不是玷污了醉墨先生的笔墨?”
她越是表现得清高,赵清平便越是觉得她不俗。他看着柳惊鸿,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好!说得好!”他抚掌大笑,“不愧是能识得此宝之人!心性、眼界,皆非常人可比!”
柳惊鸿见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天色不早,惊鸿不便再多叨扰大人清净。这便告辞了。”
“我送你。”赵清平这次没有推辞,亲自起身,坚持要将柳惊鸿送到门口。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庭院。钱管家早已等在门外,看到自家老爷竟亲自送客,眼中的震惊几乎掩饰不住。
到了府门前,柳惊鸿正要再次行礼告别,赵清平却忽然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
“惊鸿。”他第一次如此亲昵地直呼她的名字,“你方才说,对前朝的兵法杂记感兴趣?”
柳惊鸿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闲来无事,随意翻看罢了。”
赵清平沉吟了片刻,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缓缓说道:“我书房里,藏有一套前朝的《武经总要》孤本,里面关于军械、粮草的记述,比市面上的刻本要详尽得多。尤其是其中关于‘常平仓’在战时转为‘军需仓’的账目条陈,颇有深意。”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若你有兴趣,改日可再来府上一观。或许……能解你今日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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