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早已在廊下等得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柱子边，怀里还抱着一件准备给她披上的外衣。

柳惊鸿放轻脚步，从她身边走过，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走到了桌边坐下。

直到此刻，那根紧绷的弦，才终于松懈下来。后背一片冰凉，是被冷汗浸透的触感。

她从袖中拿出那叠文书，放在桌上。翰墨斋的地契，钱掌柜一家的卖身契。萧夜澜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向她展示了他的力量和诚意。

他不仅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救下了人，还顺手将这个情报点，完完整整地送到了她的手上。

这个男人……

柳惊鸿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他点破“画皮”身份的那一刻，他讲述赵家冤案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哀恸……

所有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脑中飞速重组，一个全新的萧夜澜，轮廓渐渐清晰。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复仇者，他是一头在黑暗中经营了十五年，早已獠牙锋利、羽翼丰满的猛兽。

而自己，现在成了他的“盟友”。

柳惊鸿睁开眼，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了那本用油布包裹的账本。

她将其平摊在桌上，借着月光，看着上面那些鬼画符一般的符号。赵显的密码，赵家的血账，还有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代号——“幽灵”。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她前世的代号，会出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

巧合？

一个顶级特工，从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巧合，背后都必然有被人为操纵的痕迹。

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操纵一个人的生死与穿越？

柳惊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放下。眼下最重要的，是履行交易，解开这本账册。这是她的筹码，也是她的护身符。

她取来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橘黄色的光芒，瞬间铺满了整个桌面，账册上的每一个符号，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种混合密码。有数字，有变体的文字，还有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的图形。赵显不愧是痴迷此道之人，这套密码系统的复杂程度，即便放在她前世，也属于高级别。

柳惊鸿的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她将前世所学的所有密码学知识，在脑海中一一过了一遍，试图找到与眼前符号匹配的解码体系。

置换密码？仿射密码？还是维吉尼亚密码的变种？

她逐一尝试，又逐一推翻。

赵显显然是将多种加密方式进行了融合，并且加入了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密钥”。

没有密钥，强行破解，无异于大海捞针。

柳惊鸿的眉头微微蹙起。赵显临死前说，只有“幽灵”能解开。这会不会是线索？他认为“幽灵”能解开，是因为“幽灵”拥有某种特殊的解码能力，还是因为，这套密码的密钥，本身就和“幽灵”有关？

她的目光，在账册上缓缓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定格在了账册第一页的右下角。

那里，有一个极小、极淡的印记。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会以为那只是纸张上的一个污点。

那是一个由三个小点组成的，等边三角形的图案。

柳惊鸿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这个符号……

她认得。

前世，在“幽灵”这个代号还未响彻世界之前，她曾有一个搭档。他们是组织里最默契的组合，过命的交情。这个由三个小点组成的三角形，是他们两人之间，独有的、绝密的联络符号。

它代表着最高等级的警示，也代表着——“我在这里”。

这个符号，怎么会，怎么可能，出现在一本南国的、十五年前的古老账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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