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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书房里的烛火却亮如白昼。
萧夜澜的问题悬在空中,像一把即将落下的铡刀,等待着一个决定生死的答案。
“合作,还是为敌?”
柳惊鸿看着他,这个刚刚亲手撕碎了自己所有伪装,又将自己最血腥的秘密剖开给她看的男人。他的轮椅就在不远处,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嘲笑着所有被表象蒙蔽的世人。
她没有立刻回答。
在特工的信条里,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萧夜澜抛出的交易,对她而言,是目前困局中的唯一解。但接受,不意味着臣服。
柳惊鸿的目光从萧夜澜的脸上,缓缓移到了书桌上那叠地契和卖身契上。纸张在烛光下泛着陈旧的黄,却像一块磁石,牢牢吸住了她的视线。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叠文书夹了起来。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带着几分审视货物的挑剔。
“敌人的敌人,可以成为暂时的盟友。”她开口,声音清冷,像玉石相击,“王爷提供庇护,我解开账本。这桩买卖,很公平。”
她没有说“合作”,而是用了“盟友”这个词。一词之差,天壤之别。合作是携手,盟友,则随时可以因为利益变化而背弃。
萧夜澜听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不仅没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找到同类的快意。
“王妃果然是聪明人。”他看着她,“本王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省心。”
柳惊鸿将那叠文书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重,却压得人心头发沉。她忽然抬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王爷这出双腿残疾的戏,演了十几年,不累么?若是哪天宫里设宴,要您上台跳个舞助兴,您该如何应对?”
这突如其来的调侃,让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动了一丝。
萧夜澜靠在轮椅背上,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凉薄:“那也比不上王妃您,天天在府里扮疯批美人来得精彩。本王听说,你今天还把尚书家的公子吊在了城门上?下次需要绳子,跟惊雷说一声,他那儿有结实的。”
门口当木桩的惊雷,面无表情的脸上肌肉似乎抽动了一下。
柳惊鸿脸上的笑意加深。
这种掺杂着机锋与黑色幽默的对话,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这才是棋逢对手的感觉,而不是对着一群蠢货降维打击。
“交易达成。”柳惊鸿将文书收进袖中,“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需要绝对的安静和自由。在我解开账本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我,包括王爷你。”她需要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来消化今晚的一切,以及研究那个诡异的代号。
“可以。”萧夜澜答应得十分干脆,“你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谁也进不去。王府的资源,你可以随意调动。需要什么,列个单子给福伯就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现在,不敢不听话。”
柳惊鸿点了点头,这算是他给出的诚意。她不再多言,转身朝门口走去。
当她的手搭上门环时,身后传来了萧夜澜的声音。
“柳惊鸿。”
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赵家三百余口,不是死于通敌叛国。”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他们是冤枉的。那本账册,是他们唯一的清白。”
柳惊鸿沉默了片刻,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惊雷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低声问道:“王爷,就这么信她?”
萧夜-澜没有回答,他转动轮椅,来到窗前,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
信她?
他谁也不信。
他只是在赌。用自己的身家性命,用赵家三百多条冤魂的清白,去赌这个突然闯入局中的女人,是那把能劈开所有迷雾的利刃。
他之所以敢赌,是因为她在说出“幽灵”那个代号时,眼中闪过的那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她和这个代号有关系,但她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这层关系。
这太有趣了。
“从今天起,她就是这座王府真正的女主人。”萧夜澜的声音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冷,“她要做什么,不必过问,只需配合。另外,派人盯紧太子府和柳家,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是。”惊雷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书房里,又只剩下萧夜澜一人。他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窗棂上,轻轻划下一个“赵”字。十五年了,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长成了一个在黑暗中蛰伏的复仇者。他以为这条路要一个人走到黑,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柳惊鸿。
她到底是上天赐下的钥匙,还是一个能将他拖入更深地狱的诱饵?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棋局,已经重新开始了。
……
柳惊鸿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夜已经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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