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城的无声较量,最终以王超与林特的彻底挫败而告一段落。他们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被束缚得越紧。在杨延昭经营得铁桶一般的北疆体系面前,他们所谓的“监督”与“制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连续数月毫无建树的密奏送入汴梁,也如同石沉大海,并未激起预期的波澜。朝廷似乎也意识到,在耶律休哥虎视眈眈的背景下,过度逼迫杨延昭并非明智之举,维持表面的稳定成了暂时的共识。
王超与林特渐渐心灰意冷,行事愈发低调,除了必要的公务往来,几乎不再主动生事,仿佛真的成了定州城内的两尊泥塑菩萨。北疆的军政大权,在经历了一番暗流涌动后,更加稳固地集中到了杨延昭手中。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杨延昭以为可以暂时将精力专注于内政整顿和军备提升之时,来自不同方向的新波澜,再次打破了这脆弱的平静。
首先发难的,竟是看似沉寂的辽国。
这一日,杨延昭正在检阅新组建的“神机营”——这是一支完全由“星火营”骨干扩充而成,全员装备最新式震天雷、轰天雷以及特制强弩的精锐部队,旨在作为未来战场上的决定性突击力量。突然,“锐眼司”安插在辽国南京(幽州)的最高级别暗桩“孤狼”,冒死传回了一份绝密情报。
情报显示,耶律休哥败退回幽州后,并未如外界猜测般一蹶不振或遭受严惩。相反,辽主耶律隆绪展现出了罕见的信任与支持,不仅未追究其战败之责,反而赋予其更大的权力,令其全权负责“南朝事务”。耶律休哥利用此权,正在推行一系列令人心惊的变革:
其一,仿制与反制。辽国集中了境内所有能工巧匠,甚至不惜重金从西域、高丽招募火器匠人,全力仿制宋军的震天雷。虽然其工艺粗糙,威力远不及正品,且安全性极差,时有炸膛事故,但这无疑表明辽国正在拼命弥补这方面的差距。同时,耶律休哥总结狼山之败的教训,开始训练一支特殊的“怯雷军”,这支军队不擅攻坚,专习疏散、土工作业(挖掘壕沟躲避爆炸)、以及顶着厚重湿牛皮盾牌冲锋的战术,旨在最大限度削弱宋军火器的威力。
其二,战略调整。耶律休哥放弃了以往秋高马肥时节大举南侵的固定模式,转而采取“疲宋”战略。他派出大量小股精锐骑兵,不分时节,不分昼夜,如同幽灵般渗透过漫长的边境线,袭击宋军的哨所、粮队,骚扰边境村镇,焚毁庄稼,掳掠人口。其行动飘忽不定,一击即走,绝不纠缠,让各地守军疲于奔命,防不胜防。这种看似零敲碎打的袭击,对北疆民心的动摇和资源的消耗,远比一次大规模入侵更为持久和致命。
其三,外交孤立。耶律休哥派出了多路使臣,携带重礼,前往西夏、高丽、甚至远至青唐(唃厮啰政权),试图构建一个针对宋朝的包围网,至少也要让这些势力在宋辽冲突中保持中立,切断宋朝可能的外援。
“耶律休哥……果然厉害。”杨延昭看完情报,深吸了一口凉气。这位老对手的坚韧与远见,超出了他的预期。败而不乱,反而能从中吸取教训,迅速调整策略,从模仿到反制,从强攻到骚扰,从军事到外交,手段层出不穷。这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传令各军寨、州县,加强警戒,多设烽燧、哨卡,组建乡兵巡逻队,严防辽军小股部队渗透!命令骑兵各部,以都为单位,轮流巡边,发现敌踪,坚决打击,务必将其御于国门之外!”杨延昭迅速做出应对。他知道,这是一场更加考验耐心和综合实力的持久战。
内部的麻烦也接踵而至。王超与林特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但他们背后的势力却并未放弃。这一日,杨延昭接到了一份来自河北转运使司的公文。公文以“国库空虚,漕运艰难”为由,宣布将削减今秋运往北疆的粮饷份额三成,并要求北疆各军“体恤朝廷难处,勤俭度日”。
这无疑是一记阴险的软刀子!北疆连年征战,本就民生凋敝,军费开支巨大,全靠朝廷拨付和本地艰难维持。骤然削减三成粮饷,无异于釜底抽薪,不仅会影响军队士气,更可能引发动荡。
“这是王钦若那老贼的手段!”杨延光愤然道,“战场上奈何不了我们,便想从粮饷上卡我们的脖子!”
杨延昭面色阴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朝廷中的某些人,绝不会坐视他在北疆坐大。经济上的制约,政治上的孤立,将会是未来主要的打压手段。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杨延昭沉声道,“给寇相写信,陈明北疆实际情况和粮饷短缺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请他务必在朝堂上力争。同时,我们自己也必须想办法。”
他看向负责屯田和商贸的属官:“屯田之事,要加快进度。凡是能垦殖的荒地,一律分派下去。军中闲余劳力,也要组织起来参与耕作。与本地大商户的合作要加深,我们可以用未来的盐引、茶引(专卖凭证)或者边境榷场的优先权作为抵押,向他们借贷钱粮,度过眼前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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