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猜忌与杨延昭的决断,如同两道无形的壁垒,在定州城内划下了清晰的界限。表面的平静之下,一场关乎权力、资源与未来的无声较量,在每一个细微的角落悄然展开。
王超与林特并非庸碌之辈,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份疏离与戒备。杨延昭虽然依旧礼数周全,但那种客气中透出的距离感,以及北疆军政体系运转中愈发明显的“内部循环”,都让他们感到不安与挫败。
王超试图从他最擅长的军务入手,打破这种僵局。他再次以“整饬军纪、核查军械”为由,要求巡视定州周边各军寨,并点名要检阅杨延嗣的骑兵和焦赞的跳荡营。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查看文书,而是要亲眼看到部队的实际情况。
然而,他的命令在宣抚使司遭到了“软钉子”。
“王都部署要巡视各寨,自是应当。”负责接待的参军态度恭敬,言辞却无懈可击,“只是近日边关虽暂宁,但耶律休哥败退未远,各寨皆在加紧修缮工事、操练士卒,以防不测。都部署此时前往,恐扰了各寨防务。不若由下官将各寨详情、操演计划整理成册,呈送都部署过目?若有不明之处,再行召见相关将领询问,岂不更为稳妥?”
王超脸色阴沉,他知道这不过是推诿之词。他强压怒火,坚持要亲自去看。当他终于抵达杨延嗣骑兵驻扎的望都大营时,看到的是一副“热烈欢迎”的场面——营寨整洁,旌旗鲜明,士卒精神饱满,甚至还为他准备了一场“精彩”的骑兵演武。
演武确实精彩,骑兵冲锋、迂回、骑射,动作娴熟,气势如虹。但王超却看得心中发冷。他带来的几名禁军出身的军官悄悄告诉他,这些骑兵的装备、马匹、乃至士卒的眼神气质,都远非寻常边军可比,其训练内容和战术动作,也与禁军操典大相径庭,更加贴近实战,带着一股子百战余生的悍勇与杀气。这根本不是他能“整饬”得了的部队!
至于焦赞的跳荡营,他甚至连营门都没能进去。守营的军官一脸“歉意”地表示,焦将军正率部进行“秘密山地潜行训练”,营地已封闭,非宣抚使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以免泄露训练内容,危及边防。
王超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而归。他意识到,杨延昭对军队的掌控,已经达到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步。他这“定州路都部署”的头衔,在杨延昭经营多年的北疆体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与此同时,林特在火器工坊的“攻坚战”也陷入了僵局。他得到了那份“标准配方”后,起初志得意满,督促工匠日夜赶工,也确实生产出了一批能爆炸发声的“震天雷”。但很快,随军的匠作监就发现了问题。
“侍郎,此配方所制之火药,虽能爆炸,然其威力……似乎远不及去岁战场之上所见。且烟大呛人,破片亦少,恐难对披甲之敌造成致命杀伤。”匠作监小心翼翼地汇报。
林特脸色难看,亲自监督试验,果然发现威力不尽如人意。他怀疑杨洪藏私,再次施压要求进入核心车间。
这一次,杨洪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无奈”地带着林特和他带来的几名工匠,来到了核心车间外围的一处了望台,隔着厚厚的琉璃窗(杨延昭利用现有工艺改进的简易防爆观察窗)和重重栅栏,指着里面烟雾缭绕、几个全身罩着特制皮袍、动作小心翼翼的老工匠说道:
“侍郎请看,非是下官不肯,实是里面正在进行‘硝石精炼’与‘硫磺提纯’的关键步骤。此过程极其危险,温度、时机稍有差池,便会引发剧烈爆炸,玉石俱焚!前日便因一新来学徒操作失误,引发小规模火情,伤了三名工匠,至今尚未脱离危险。下官实在不敢拿侍郎和诸位大人的性命冒险啊!”
配合着杨洪的话语,车间内适时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异响和一阵慌乱(自然是安排好的),吓得林特和他带来的工匠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既然……既然工艺如此不稳,那便……便先依现有配方生产吧。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林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再也不敢提进入核心车间的事了。他知道,杨延昭这是铁了心要保住核心技术,他若强行逼迫,万一真出了大事,他第一个掉脑袋。
在军事和火器上无法取得突破,王超和林特便将目光投向了其他方面。他们利用朝廷赋予的监督之权,开始仔细核查北疆的粮饷账目、地方赋税、乃至官员的任免升迁,试图从经济和政治上找到杨延昭的“不法”证据,或者至少安插进一些属于他们自己的人。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北疆的官僚体系,早已被杨延昭整合得铁板一块。各级官吏,要么是杨延昭一手提拔起来的干才,要么是深知北疆离不开杨家将、利益早已与杨氏捆绑在一起的地方实力派。他们面对王超、林特的“审查”,表面上配合,账目做得清清楚楚,人员背景“干干净净”,让王、林二人挑不出任何明显的毛病,但那种无形的排斥和阳奉阴违,却让他们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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