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刘协晕乎的脑子在看见帐顶后瞬间清醒。
他与妻子在山阳居住,时不时就为乡民治病,岳母卞夫人也时常来看他和妻子。
作为一个亡国之君来说,他其实过得并不算差。
他这会应该是在自己山间小宅里,而不是睡在雕梁画栋的宽敞屋子里。
刘协起身,疑虑的目光打量着这里,没有金银,丝幔也无,可玻璃做的门窗,还有头顶的天窗,让亮堂的室内一览无余。
高脚桌椅,高脚床,一整排的玻璃罐子,里头泡着不同药材。
奢侈的让做过大汉皇帝的他都觉得有点不像样了。
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想干什么?
刘协走到一面九尺高的镜子前,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不是变成山阳公之后的他,而是更年轻的刘协,还是眼中一丝郁气都没有的刘协。
这副面孔让他震惊在原地,良久之后,才从木架上取出深衣换上。
他恍惚着眼神推开门,在外洒扫的童子看见他,立刻道:“院长,您不是说今天没课,您要睡个天荒地老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又闲不住了?”
又有人立刻端来水盆和洗漱用品,小声道:“院长,您前些日子也足够忙碌了,医学院有多忙大家都看在眼里。咱医学院就是太学的一份子,陛下规划的,旁人没说的医学院闲话,您不要放在心上,那都是他们酸的……”
刘协沉默着不出声,脑子却被这信息搞得乱成一团。
太学?医学院?
自董卓入洛阳以后,劫掠、火烧洛阳城,太学早没了。就是有,里头也没有医学院。
而自己,是这太学医学院的院长?
陛下又是谁?是皇兄吗?
他一直沉默地坐到了餐桌上,把一碗面条都吃完了,才开口让那些人自己做自己的事去,而他则是在这里搞清楚情况。
他住的地方看着不高大宽敞,但是里头的摆件用品样样不凡。刘协摸到了书法,看着里面一水的纸张书籍和稿纸,更震惊了。
纸张轻薄,但好纸难得,比之丝帛和竹简要难寻,大家都更习惯原来的书写工具,很难有人家里是找不到竹简,全部替换纸张的。
更难得的是,这些纸张轻薄柔软还有韧劲,不会轻易破损,难怪会被作为书写工具。
书房里没有什么别的东西,都是医术、医药方子、诊脉记录和课程规划,刘协还找到两枚印鉴,一枚是“太学医学院”,一枚是“陈留王刘协”。
看见后一枚印鉴,刘协稍微心安定了一点,至少确定了他这身子也是自己。
还仍然是陈留王的自己,依然还在的太学,沉迷医学的刘协……这一切都让他脑子有些难以思考。
终究难以抵过好奇心,他找到童子,让他安排马车,自己要去太学。
童子眼神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难得您不骑马了,这就为院长您安排!”
经常骑马的人偶尔坐个马车也没什么,刘协并不认为自己这行为很出格。
他坐上了马车,在马车出府后,撩开帘子看着外面。
整齐排列的房屋,干净宽敞的街道,到处都种着树,路上走的百姓都抬头挺胸,不都是贵族子弟,也有粗布麻衣的白身之人。
要说最越多的,还是穿着同一服装的,年龄普遍在18-30岁的太学学子。
由于他们不是往太学出来,就是往太学里去,因此刘协很快就认了出来。
他有感而发道:“洛阳这样,真好。”
他幼时被董卓带着离开洛阳,都不能回头看一眼,只知道洛阳被董卓焚毁,半点东西都不想留给关东联军。
门外驾车的车夫笑道:“院长,您说什么呢,这分明是长安啊。”
长安!
刘协听得怔愣。
他记忆中的长安,也没比洛阳好多少。董卓去了长安以后,大肆掠夺城内财富,他怕自己出事,甚至在长安城外建乌堡,有西凉军守着,整日在那里生活。
董卓死后,长安政局崩坏,王允控制不住西凉军,长安的情况更差了,民不聊生那都是好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繁华的长安,脑子嗡嗡作响,等到回神来时,已经下了马车,走进了太学。
太学里学子有来去匆匆的,也有几个聚在一起交谈的,大家激昂上进的模样,特别出彩。
刘协听到有学子提到了杨修,凑近一点,就听见学生们在夸赞杨修的文采。
虽然刘协所知的杨修也的确很聪明,只是卷入了曹家继承人的风波,惹怒曹操,被找了个名头处死了。
而这里的杨修,不止没死,还位列三台,是皇帝近臣。
这些学生们讨论杨修的文采,讨论他受天子看重,不可避免地就要提到那些杨修的作品,尤其是杨修开始名震天下的两篇文章。
考上太学的学子,对这些早就熟记于心,随口就能背诵,而初次听到这些的刘协,依然震惊地全身僵住。
《告天下邪儒书》这篇文章,以理性又冷酷的视角痛斥当今儒学走歪了,变了样,以学术角度追根溯源,向世人展露从前的儒学什么样,是哪里歪了,谁开始歪的,歪了之后对家国士人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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