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飞燕在沧澜城度过的这一个月,堪称她这些年最恣意快活的时光。
自跟随何太叔修行医道以来,她始终紧绷心弦——或许是因长途跋涉的疲惫,又或是急于向师父证明自己,她近乎苛刻地逼迫自己研习医术,反而导致进境滞涩。
何太叔敏锐地察觉到她眼中日渐黯淡的求知欲,甚至屡次见她面对医书时露出厌烦之色,当即决断勒令她暂停修习。
恰逢师徒二人抵达沧澜城,何太叔索性为她安排了一场彻底的休憩,希望她能借此调整心绪。
起初,何太叔对这场休假不以为意。然而当他探听到,前往深海堡垒的航船竟需间隔三至半年方才启程一次时,这位素来沉稳的医修也不禁眉头紧锁。
时间耽搁不得,他只得亮明身份以寻求便利。
此举立时惊动了沧澜城的筑基境城主,对方亲自遣人将他迎入府中商议。
临行前,何太叔匆匆叮嘱王飞燕莫要过分放纵,便乘着城主府的青帷马车疾驰而去。
师父的身影甫一消失,王飞燕便如脱笼的云雀般雀跃起来。她攥着何太叔留下的沉甸甸的钱囊,穿梭于城中纵横交错的街巷。
糖画摊上琥珀色的蜜糖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茶肆里新焙的茉莉香片沁人心脾,杂耍艺人喷吐的火龙引来阵阵喝彩……她将银钱抛向每一个令她眼眸发亮的角落,仿佛要将这一年来压抑的欢愉尽数补偿。
就在王飞燕纵情享受市井繁华之际,何太叔已然来到城主宫殿之外。
抬眼望去,只见整座宫殿依山势而建,朱墙金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檐斗拱间雕琢着繁复的灵兽纹饰,殿前九级白玉台阶光可鉴人,处处彰显着权势与富贵。
一名身着淡青色纱裙的侍女早已候在殿外,见何太叔到来,立即躬身行礼,随后引着他穿过重重殿门。
行走间,廊柱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脚下织锦地毯绣着祥云图案,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云端。
当何太叔踏入正殿时,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脂粉香气与丝竹之音。
殿内金碧辉煌,十二根盘龙柱支撑着穹顶,四角悬挂的鎏金香炉正袅袅吐着青烟。
只见十余名舞姬身着轻纱薄裙,衣袂飘飘如蝶戏花间,半透明的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在烛光中泛着莹润的光泽。
殿上主座中,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男修正斜倚在软榻上。他身着暗红色锦袍,腰间玉带缀满灵石,圆润的脸上带着餍足的笑意,手指随着乐曲节奏轻轻叩击案几。
见何太叔入内,侍立在一旁的心腹立即双掌相击,清脆的掌声在殿内回荡。
刹那间,乐声戛然而止。
舞姬们如受惊的雀鸟般迅速退至两侧,垂首而立。那中年修士——沧澜城主屠守一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迎至殿门,拱手笑道:哎哟!道友大驾光临,在下屠守一,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何太叔。何太叔露出淡淡微笑报上名号,目光在殿内扫过,将奢靡景象尽收眼底。
屠守一亲自引他入座,待宾主落座后,那位心腹再次击掌。悠扬的乐声重新响起,舞姬们如彩云般飘回殿中央,水袖翻飞间带起阵阵香风。
乐师们卖力地吹奏着笙箫,一时间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奢靡之气弥漫开来,恍若人间仙境。
殿内金兽香炉吞吐着袅袅青烟,屠守一执起鎏金酒壶为何太叔斟满一杯灵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荡漾。
他状似随意地开口:何道友既来我沧澜城,怎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屠某略备薄酒,尽这地主之谊。
话音虽带着笑意,那双细长的眼睛却紧盯着对方神色变化。在这修真界,一位陌生筑基修士悄然而至,往往意味着麻烦或机缘。
何太叔指尖轻抚杯沿,青玉扳指与琉璃杯相触发出清越声响。
他从容拱手道:屠道友日理万机,在下携小徒途经贵宝地,本不欲叨扰。
说着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赧然,只是等候月余未见前往深海堡垒的航船,不得已才亮明身份,倒惊动了道友,实在惭愧。
屠守一闻言,紧绷的肩线微不可察地松弛下来。
他忽然放声大笑,腰间悬挂的禁步玉佩随之叮咚作响:原来如此!何道友早该说明。挥手间,侍从立即呈上珍藏的百年灵醴,晶莹的酒液在月光石照耀下泛着淡蓝色光晕。
酒过三巡,屠守一的话匣子渐渐打开。
烛光映照下,他抚摸着左颊一道蜿蜒至颈部的狰狞疤痕,声音低沉:三十年前那场血战...本城主带着三百修士驰援落星峡,却遭遇妖族埋伏。他猛地灌下一杯烈酒,那些畜生竟有筑基后期大妖坐镇...最后活着回来的,不足百人。
何太叔注意到对方握杯的手仍在微微颤抖。这位看似养尊处优的城主,锦袍下隐约可见缠绕全身的绷带——那是当年妖毒至今未愈的伤痕。
也难怪他对城主之位如此敏感,按照深海堡垒的规矩,任何筑基修士都可发起挑战,胜者即可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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