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惨白的光瀑里,他指尖渗出的血珠滚落,精准地坠入钥匙柄上那个狰狞兽首的口中。 暗金的纹路瞬间活了过来,像血管般搏动。 “教授?您的手!”我压低声音惊呼。
他猛地回神,手套下的指节死死抵住冰冷的金属钥匙,仿佛要将那诡异的搏动重新摁回死寂。 “没事。”他声音沙哑,眼底却翻涌着无人能见的惊涛。手术刀锋悬在破裂的气管上方,凝滞如冰。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将一切笼罩在冰冷、毫无阴影的绝对光明之下。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血腥、还有电刀烧灼组织的焦糊气味,混合成一种独特的、属于生死战场的气息。
胸腔已经被打开。肋骨牵开器强行撑开的视野里,那颗刚刚经历风暴的心脏,在多巴胺的支撑下,在纵隔气肿被部分减压后,正以一种极其疲惫、极其脆弱的姿态搏动着。每一次收缩都显得力不从心,每一次舒张都带着沉重的滞涩。它裸露在空气中,像一颗被粗暴剥开硬壳的、伤痕累累的果实。
教授站在主刀的位置,身体微微前倾。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层层组织,牢牢锁定在纵隔深处那片狼藉的区域。
气管破裂的位置暴露出来。比支气管镜下看到的更为触目惊心。隆凸上方偏左,气管膜部被撕裂开一道参差不齐的口子,边缘的软骨碎裂外翻,如同被野兽啃噬过。深红色的肌肉纤维和断裂的粘膜组织裸露着,随着每一次呼吸机的送气,那裂口就微微张开,喷出细小的气泡和血沫,像一张无声狞笑的嘴。周围的组织严重水肿、淤血,被泄露的高压气体撑开,形成巨大的、充满血性液体的空腔——这就是造成心脏绞杀和皮下气肿的罪魁祸首。
手术刀在他手中稳定得如同磐石。刀尖精准地避开搏动的大血管和神经,小心翼翼地分离着纵隔内粘连、水肿的组织,试图彻底显露那个致命的破口。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切割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汗水早已浸透了他深绿色的手术衣后背,额前和鬓角的汗珠不断汇聚,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无菌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巡回护士一次次用无菌纱布为他沾拭额头,动作轻柔而迅速。
时间在无影灯下无声流逝,只有心电监护持续的滴答、呼吸机规律的送气、吸引器低沉的抽吸声,以及电刀工作时发出的“滋滋”声和随之而来的焦糊味。
“吸引器跟上!”教授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手术特有的低沉和不容置疑。“是!”我立刻将吸引器头精准地探入他分离出的间隙,吸走渗出的血液和组织液,保持视野清晰。冰冷的金属吸引器柄握在手里,掌心却全是汗。
分离越来越深,越来越靠近那个狰狞的裂口。纵隔组织的脆弱和炎症反应超出了预期,每一次触碰都容易引起新的渗血。教授的动作更加凝练,几乎屏住了呼吸。他的全部精神都灌注在眼前方寸之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破损的气管和手中的刀剪。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用精细镊子夹起一片碎裂的软骨碎片,试图清理破口边缘的瞬间他戴着无菌手套的左手,食指指尖,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动作极其微小地顿了一下。
非常细微,几乎难以察觉。如果不是我全神贯注地跟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如果不是我的视线正好落在他操作的手上,根本不会发现。
是一枚极其微小的、被忽略的玻璃碎片。深埋在水肿淤血的纵隔脂肪组织里,边缘锐利如刀。就在他清理软骨碎片时,那碎片的一个尖角,极其刁钻地刺穿了他左手食指指尖部位薄薄的无菌手套!
一滴鲜红的血珠,几乎是瞬间就冒了出来,在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红得刺眼。那血珠迅速饱满,颤巍巍地悬在指尖,眼看就要滴落。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教授!您的手套破了!” 我压低声音急促提醒,声音里带着惊惶。职业暴露!在这样复杂污染的手术中,手套破损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教授的反应快得惊人。在我提醒的同时,他握着手术刀的右手已经极其稳定地悬停在原位,没有一丝晃动。但他的左手,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迅速地屈了一下食指,试图缩回。就在这屈指的微小动作中——那滴饱满的血珠,脱离了指尖。它并没有垂直滴落。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那滴殷红的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却无比清晰的弧线。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精准无比地、直直地坠落下去!坠落的目标,不是手术野,不是无菌单。而是他白大褂右侧口袋的边缘。口袋微微敞开着,里面装着那枚刚刚从血污中拾起的暗金色钥匙。
血珠,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了钥匙柄顶端那个造型狰狞、如同某种远古恶兽头颅的立体镂空纹饰之上!“啪嗒。”tz/6里仿佛凝固了。只有监护仪依旧在滴答作响,呼吸机依旧在送气,但那诡异的搏动光影,却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教授?” 旁边的麻醉师也察觉到了主刀者异常的停顿,疑惑地轻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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