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莱耶嘴动了动,有点不知所措,想问候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脑子一抽,挤出一句怎么听怎么酸的话。
“连贝尔摩德的安全屋位置都这么清楚,Gin和贝尔摩德的关系果然很好呢。来过不少次吧。”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拉莱耶整个人都泛着淡淡的死感——明明准备缓和一下关系,如果能勾引一下就更好了,结果一开口就变成了讽刺……自己到底在装什么啊?
黑色的长款风衣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笼罩住了又有往后缩趋势的吸血鬼,琴酒转身:“上车。”
可直到他走到黑色保时捷旁边,后面的人依旧没有跟上来。
拉莱耶低着头不想动,可能会搞砸一切的恐惧萦绕在心头。
恐惧与爱一体两面,最深的不安与最高的希望是同一段旋律的变奏。
人类是一代代更迭的种族,文明飞速变化,他曾经也是人,却不得不看着熟悉的面孔不断化为尘土、熟悉的风景被全新的事物取代。他像一个被困在时间琥珀里的虫子,看着世界在窗外疾驰而过。最后,无人分享的记忆沉淀成将他拖入深海的重量。
他不敢想象眼前的人化为枯骨和尘土的模样,又控制不住地去想。“永不深入”是他成为吸血鬼的第一天就被教导要刻在心里的准则,可他没做到。
笑话,难道该隐就做到了吗?
拉莱耶在心里不服气地想——要是该隐自己做到了,就不会一直躲在地下倒挂在倒十字架上睡觉了。
琴酒靠在保时捷的车门上静静等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等待成了他最常做的事情。
僵持的空气里,压力重重——漫长的拉锯战对双方都是一场折磨,令人焦躁不安,又无论如何都不甘心放手。如果非说有什么安慰的话,那就是——
他们都知道彼此感同身受。
“要我请你吗?”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三、二——”
在“一”字落地前,拉莱耶磨磨蹭蹭、却真实地迈出了第一步。
汽车引擎发动咆哮,车轮转动的气流卷起枯叶,落在即将被融化的雪层上。
“去哪儿?”
拉莱耶刚扣上安全带,黑色保时捷就像离膛的子弹一样冲了出去。
带着雪花的寒风把拉莱耶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拍了回去,在这短暂的失神中,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开始怀疑起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怀疑这是否只是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境。也许,这一切根本就不曾真正发生过,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他脑海中的幻想。
【Moving fast,we aint got time to waste(快些决定,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句歌词,不等他深思,后方传来被超过的车的喇叭声,他仿佛听见该隐的叹息声穿越时空而来,以今天为节点,将这段旅程一分为二。
“——做那天没做完的事。”
拉莱耶好像失去了被摔在床上之前的一段记忆,待他回神,琴酒已经站在房间中央,一件件脱着衣服。
银发如瀑垂落肩头,被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的风吹得轻扬。身形挺拔如松,却在肩背处骤然收拢,形成惊心动魄的比例——垂落的手臂线条流畅,肌肉贲张却不显虬结,倒像蓄势待发的弓弦;腰侧凹陷出利落的沟壑,仿佛被匠人精心雕琢过,紧裹着腰身的高领衫从上方脱去,呼吸时每块腹肌好像都带着惊心动魄的韵律。
兼具纤长和爆发力的双腿在走动时绷紧如拉满的弓,每一步都像猎豹踏过草地,带着无声的威慑力。
拉莱耶静静地坐在床上,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全程目光如同深邃的湖水,平静而又哀伤,始终落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偏移。
“你在难过什么?”琴酒突然开口。
银发随着他偏头的动作滑落颈侧,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而那双紧抿的薄唇,更添了几分凌厉和迷人。
“过来。”拉莱耶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渺又模糊。
“告诉我你在难过什么。”琴酒没有动。
“像一场献祭仪式一样。”拉莱耶勾起唇角:“生理赤裸和心理赤裸的边界是什么?”
琴酒突然又有了点烟的冲动:“你一定要现在讨论那些恶心的哲学问题吗?”
“再多给我几秒,让我争取一下相反的结果怎么样?”拉莱耶歪头。
——他配拥有这样的幸福吗?他配拥有这样的信任吗?为什么脱下衣服的是琴酒,卸下防备的却是自己?
琴酒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苍白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冷光,但这冷光足够穿透黑暗,照亮整个房间。
“Tonight Ill tell the truth——你面前的这个姑且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自恋,自大,自负,又自卑。”
“主动走散的人没资格要求重聚,可在离开你之前,我不知道你留下的印记会这样深。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做刻舟求剑,剑在河中央掉下了水,人却等着到了河边才去寻找——真蠢。但长大之后,我发现自己就在干这样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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