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摊支在侍郎府外的街角,像一粒钉子楔进死寂的清晨。
锅中药汤翻滚,白气升腾,裹着一股苦中带甘的异香,在冷风里飘出老远。
李云飞坐在小马扎上,粗布长衫洗得发白,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一手握药勺慢条斯理地搅动,一手托着下巴,眼神懒散,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不是身处通缉令满城的风口浪尖,而是蹲在巷口等人赊酒喝的闲汉。
可谁都没注意到,他脚边那口老旧药箱,锁扣早已被内力震断,暗格里藏着三枚淬了“醒神露”的银针,还有一管从铜信残片上拓下的山形图影。
“义诊啦!”他忽然扬声,嗓音清亮,“专治奇毒怪病,不收钱,只求一个公道。”
人群顿时围拢过来。
百姓本就人心惶惶,户部侍郎一夜暴毙,七窍流墨血,连验尸官都查不出病因。
如今竟有人敢当街宣称能解此等邪毒?
“你谁啊?妖医?”有人怯生生问。
李云飞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江湖浪子,无名郎中。但我知道——这城里死了第一个,就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话音未落,已从怀中取出一只密封玉瓶,倒出一片乌黑指甲,正是昨夜从死者喉间逼出的残留物。
围观者惊呼后退,他却不慌不忙,将指甲置于银针尖端,轻轻刺入缝隙,挑出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黑粉,投入盛有石灰水的瓷碗。
刹那间,水面泛起涟漪,紫红色纹路如藤蔓般蔓延开来,勾勒出诡异图腾。
“腐心散。”李云飞声音陡然转冷,“十成纯度,炼制手法精细,非民间所能为。更关键的是——”他抬眼扫视众人,一字一顿,“此毒需以‘空鸣砂’为引,方能凝而不散。而这种砂石,天下唯有一地出产。”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意似无意掠过远处茶楼二楼垂下的帘幕。
“宫中‘药司监’。”
哗——
人群炸开了锅。
“药司监?那是御用药房!”
“莫非……朝廷内部有人投毒?”
议论声如潮水涌起,夹杂着恐惧与愤怒。
而在茶楼窗后,魏无忌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指尖轻敲桌面,唇角微扬,眸底却寒光乍现。
“倒是个搅局的好手。”他低语,袖中一枚蝶形令牌悄然滑入掌心,“可惜,活得越明白的人,死得越快。”
正午钟响,日头高悬。
突兀地,街面阴了下来。
九名黑衣人自四面屋顶跃下,落地无声,唯为首女子脚步沉重,每踏一步,地面青砖便浮起一层霜白霉斑。
她戴着一副惨白骨面具,轮廓嶙峋,眼窝深陷,掌风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弥漫着腐肉气息。
白骨夫人。
“乱言惑众,蛊惑民心,当诛。”她的声音像是从枯井深处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湿冷。
话音未落,一掌轰向药锅!
掌劲未至,锅中铁水竟骤然凝滞,表面结出灰黑色冰渣,药香瞬间被腥臭取代。
李云飞却笑了。
他非但不退,反而迎身而上,脚下步伐虚幻如烟,左闪右挪,竟是借着“逍遥步”贴至对方侧翼。
右手一扬,三枚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刺入其“曲池穴”。
白骨夫人冷笑:“区区银针,也敢……”
话未说完,脸色忽变。
那针上所涂“醒神露”,本是用来唤醒昏迷之人,可她经脉早已被死气侵蚀,生机断绝,药性逆行反冲,竟如烈火焚油,激得体内浊息暴走!
胸口一阵剧痛,喉头腥甜,踉跄后退数步,面具下传出一声闷哼。
“有意思。”李云飞眯眼,“活人练不成死傀,你们就拿活人当炉鼎烧?”
他尚未追击,头顶瓦片碎裂,一道纤细身影凌空跃下,铁索横空,机关雷爆开浓烟,一张玄铁织网从天而降,罩向黑衣人群。
柳如烟落在屋檐,冷声道:“走!”
李云飞却没动。
他反手一抛,将药箱掷向白骨夫人!
箱体半空开启,一道短笛声接连响起——三声,急促、尖锐,频率诡异地重叠共振。
“爆音罐!”柳如烟瞳孔一缩。
下一瞬,白骨夫人的面具猛地一震,裂缝蛛网般扩散!
啪——
面具碎裂落地。
露出的,是一张半腐人脸:皮肉青灰剥落,眼珠浑浊泛灰,鼻梁塌陷处爬着细小蛆虫,唯有一缕残魂支撑行动。
死人。
却被炼成了会走路的兵器。
李云飞站在原地,看着那张脸,笑意淡了,眼底却燃起森寒怒火。
“我懂医。”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救得了将死之人,也杀得了不该活的东西。”
“你们把活人炼成傀儡……这债,得还。”
远处钟声再响,缇骑蹄声由远及近。
他知道不能再留。
转身欲走,忽觉胸口一烫——那枚藏于怀中的蝶形标本,竟微微发烫,边缘浮现一行极细血纹,形如古篆。
与此同时,风中似有极轻的音波掠过耳际,如琴弦轻拨,又似有人在他识海深处呢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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