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在脸上生疼。
李云飞跪在雪地里,手指深深抠进冻土,一口血喷出,瞬间被寒气凝成猩红冰珠。
他抬头,视线穿过漫天飞雪,落在那条通往华山绝顶的山道上——数十具尸体静立两旁,身穿褪色华山旧袍,双手交叠于胸前,掌中紧握玉箫,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睡去。
可他们的眼睛,全都望向祭坛方向,像在等一个人归来。
他的心跳猛地一滞。
蝶印自心口燃起,顺着经脉游走四肢,那一瞬,他“听”到了。
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灵魂感知到的残响——每一具尸体的心脉深处,都残留着同一段旋律,断断续续,悲怆入骨。
那是《归魂》的前八章,章章泣血,句句断肠。
“他们在死前……都在吹这首曲子?”李云飞喃喃,嗓音沙哑如磨石。
风中忽然传来慕容雪的声音,缥缈如梦:“天音裂隙每百年开启一次,唯有至情至性的守音人,以心脉为弦,才能封印。诗音这一世,是第九代。”
话落,一道虚影在风中浮现,正是远在现代枯井旁推演禁术的慕容雪,她的指尖仍缠着林诗音的青丝,唇角渗出血痕——为了跨越时空传讯,她已强行撕裂命格。
“历代守音人,皆自愿赴死。”她声音微颤,“她们不是被命运选中,而是……被爱所困。每一个封印成功的守音人,都是在最爱之人心碎之时,完成最后的献祭。”
李云飞浑身一震。
他想起昨夜梦中,林诗音站在雪中回头,唇边带笑,却眼含泪光:“若能再见你一面……我不怕违誓了。”
原来那不是告别,是诀别。
他咬牙撑起身子,一步一踉跄地往山顶攀去。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遮蔽视线,可他脚步没有停。
他知道,再慢一步,她就真的……回不来了。
终于,绝顶之上。
一座残破祭坛矗立于风雪中央,石柱断裂,符文剥落,唯有一根通体莹白的玉柱傲然挺立,柱身缠绕着无数透明丝线,细如发丝,却坚韧异常。
每根丝线的尽头,都连着一道模糊残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披华山弟子服饰,面容枯槁,魂体几近消散。
而林诗音,就坐在玉柱前方。
白衣染血,长发散乱,手中玉箫断成三截,横陈膝上。
她背对着他,肩头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世间最深的痛楚。
“你来了……”她轻声开口,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可你知道吗?每一个守音人,都是被最爱的人亲手送上祭坛的。”
李云飞心头剧震,下意识向前迈步。
刹那间,空气轰鸣!
祭坛四周古老的“逆情纹”骤然亮起,紫黑色符文如蛇般游动,一股无形音波猛然炸开,将他狠狠掀飞出去。
他撞上石碑,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出。
“咳……”
他挣扎着抬头,只见那些刻在地面的纹路正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反噬阵法——凡动情者近之,必遭音刃穿心;凡执念深者触之,魂魄将被撕裂。
这不是阻止外敌,这是……防止有人救她。
“傻子。”苏媚的声音从虚空幽幽传来,带着几分讥诮,几分心疼,“她不是要你救,是要你‘成全’。”
李云飞怔住。
风雪中,苏媚的身影若隐若现,赤足踏空,天魔舞步未停,她的双眸泛着妖异红光:“守音人必须自愿赴死,封印才有效。若你强行破阵,不仅救不了她,还会让裂隙彻底崩塌,万灵俱灭。”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颤抖不止。
成全?
让他眼睁睁看着她死?
“我不信命。”他嘶哑低吼,一字一顿,“我从来不信!”
他曾是街头混混,被人踩在脚下,赌债压身,刀锋贴颈,可他从没认过输。
如今他有了力量,有了兄弟,有了……她,他凭什么又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化作尘埃?
可就在这时,玉柱上的丝线忽然轻轻震动。
一根、两根……数十根残魂同时转向林诗音,无声低语。
他们的嘴唇不动,可李云飞却“听”到了——那是历代守音人在呼唤同一个名字。
“……诗音。”
“第九代……完成使命吧。”
“这是宿命,也是归途。”
林诗音缓缓闭上眼,一滴泪滑落脸颊,在空中凝成冰晶,坠地碎裂。
她抬起手,指尖抚过断裂的玉箫,声音轻得像雪落地:“李云飞,你来错了时候,也来错了地方。这祭坛不需要英雄,只需要一个……愿意为天下静默的人。”
风雪更急。
李云飞跪在雪中,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得凄厉又温柔。
“你说我来错了?”他抹去嘴角血迹,缓缓站起,眼神却比风雪更冷,“可我记得,你说过——若能再见我一面,你不怕违誓了。”
他一步步后退,远离祭坛中心,远离那致命的逆情纹。
然后,他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一片青竹残片——那是青竹笛碎裂后仅存的一角,边缘锋利,内蕴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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