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如纱,缠绕着幽谷深处那座破败道观。
溪水止步于石阶前三尺,仿佛被无形之墙拦下,纸船就那样凭空消失了,只余一圈涟漪,在昏暗月光下缓缓散去。
李云飞跪在湿冷的青石上,指尖沿着水痕一寸寸向前探去。
他的呼吸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东西。
忽然,指腹传来一阵微麻——极细微的震颤,如同心跳末梢的余音,顺着掌心直冲脑门。
“有东西。”他低声道,声音沙哑,“是青竹笛……在回应。”
身后高跟鞋踏碎枯叶的声音由远及近,苏媚红袍翻卷,眉梢挑起冷笑:“这破庙阴气重得能养鬼,你娘的信真会挑地方。”她站在他身侧,目光却已扫过整座道观残垣,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瞧那匾额歪得像吊死鬼的脖子,门缝里黑得不见底,换我早烧香拜路了,你还往前凑?”
“那是我妈最后留下的线索。”李云飞没回头,只是将青竹笛贴在耳畔——它安静得反常,不再震动,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温热,仿佛体内有血在流动。
林诗音悄然上前,素白衣袂拂过门槛边缘的碎瓦。
她未语,只从药箱取出三根银针,指尖凝力,轻轻一弹,银光乍现,呈三角之势钉入门槛外三寸泥土之中。
针尾微颤,泛起淡淡金光,一圈肉眼难辨的波纹自针尖扩散开来。
“镇魂、驱煞、封邪。”她声音清冷,“此地怨气不散,未必只是荒废那么简单。”
慕容雪撑伞立于十步之外,黑伞遮住半边天幕,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滴答作响。
她手中平板屏幕亮着调出的老地图,指尖快速滑动,终于定格在一帧泛黄的卷宗影像上。
“找到了。”她眸光一凛,“‘青竹观’,原为明代御医世家‘李氏青竹医脉’祖庭,专司皇室秘药与禁术调理,百年前因一场大火焚毁,族人尽数失踪,无一生还。”
三人皆是一震。
“李氏?”苏媚眯眼看向李云飞,“你姓李……不是巧合。”
“不仅如此。”慕容雪继续翻页,残卷文字斑驳不堪,但她一字一句读出,“‘青竹不灭,心灯不熄’——这是祖训,刻于观中主殿铜鼎之上。而你母亲临终前说的那句‘好好活’,很可能……是这句话的断章取义。”
空气骤然凝滞。
李云飞怔住,脑海中闪过母亲弥留之际的眼神——不是告别,而是托付。
原来那不是一句寻常遗言,而是一道传承的密语。
他猛地抬头,望向眼前这座残破道观,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这不是终点,是起点。
他不是街头混混,不是没人要的野种,他是……青竹之后。
“进去。”他站起身,拍去膝上尘土,声音坚定,“我要知道我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人并肩踏入门槛。
腐木气息扑面而来,梁柱倾颓,蛛网密布,神像倒塌半截,泥胎裂开,露出内里锈蚀的铜芯。
苏媚袖中滑出一缕淡粉色香烟,指尖轻捻,香气袅袅升腾——天魔香,可引机关、显隐迹。
“小心脚下。”她低喝。
话音刚落,地面微微一颤,数枚铁刺从砖缝弹出,正落在方才林诗音站立之处。
若非她身法敏捷,早已重伤。
“好毒的机关。”林诗音跃上横梁,足尖点瓦,衣袖挥扫,蛛网纷飞。
她在高处俯瞰,忽而眼神一凝:“神龛背后有异!缝隙太规整,不像自然风化。”
李云飞立刻上前,用力推开摇摇欲坠的神龛。
轰然一声,尘土飞扬,背后竟藏着一个暗格。
陶罐静卧其中,密封完好,表面刻着细密符文,隐约与青竹笛上的纹路呼应。
他双手捧出,轻轻启封。
一卷泛黄手抄医典赫然在目——《青竹医典·残篇》,字迹古拙苍劲,记载着失传已久的“九转还阳针”与“洗经易脉汤”。
更令人震惊的是,罐底压着半枚玉佩,断裂处锯齿分明,质地温润如脂,正面雕着一株青竹迎风而立。
李云飞颤抖着手,从袖中摸出另一块黑纹玉片——那是他从小戴在身上、唯一来自父母的信物。
两片拼合,严丝合缝。
玉佩中央,浮现出完整的铭文:“青竹有根,魂归故土;血脉未绝,薪火长明。”
那一刻,他眼眶发热,喉头哽咽。
二十年来被人唾弃、流浪街头的日子,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不是无根浮萍,他是青竹医脉最后的传人。
“原来……我不是没人要的野种。”他喃喃道,将玉佩紧紧攥入掌心,仿佛握住了命运的咽喉。
苏媚静静看着他,红唇微动,终未言语。
她她转身走向观后,脚步轻盈却带着戒备。
“等等。”她忽然驻足,鼻翼微动,嗅到一丝异样气息——极淡,却熟悉得令她心头一紧。
她蹲下身,指尖抹过井口边缘的青苔,沾上一点粉末般的灰烬。
借着月光细看,那灰竟隐隐泛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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