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过风雷谷的断壁残垣。
焦黑的梁柱斜插在地,像一具具未埋的尸骨。
月光从破碎的殿顶落下,在废墟上投出斑驳鬼影。
李云飞盘膝坐在大殿遗址中央,双刃横于膝前,青竹笛与天音短刃静静贴合,却不断传出低沉嗡鸣,仿佛有东西在兵刃深处挣扎苏醒。
他闭着眼,额角青筋微跳。
识海翻涌,心神被一股莫名力量拉扯——那不是苏青竹熟悉的温润医道之音,而是一道冰冷、古老、带着雷霆余威的意识,正缓缓渗入他的神魂。
“你……不该唤醒我。”
声音如远古钟鸣,自笛心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头。
李云飞猛地咬牙,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想开口质问,却发现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那意识并不强攻,却如寒冰浸骨,一点点侵蚀他对身体的掌控。
林诗音站在三丈外,素手轻按剑柄,眉峰微蹙。
她察觉到了不对。
李云飞的气息开始紊乱,原本平稳的内息竟隐隐有了错乱走向,像是体内有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在争夺主导。
更诡异的是,青竹笛表面浮现出一道血纹般的裂痕,正随着他的心跳缓缓搏动,如同活物血脉。
“他在强行参悟‘共鸣斩’。”苏媚低声道,红唇微启,眸光幽深,“可这心法本就残缺,何况……”她顿了顿,视线落在那道裂纹上,“那笛子,已经不是当初的笛子了。”
墨尘缓步走来,手中拂尘轻摆,扫开一片碎瓦。
他抬头望了望夜空,乌云聚而不散,电光隐现。
“风雷子临死前,以天道法则祭炼雷心,将毕生执念封入风雷阵眼。”他声音低沉,似在回忆某种禁忌往事,“你的青竹笛吸收了部分法则之力,恐怕……已生异变。”
林诗音眸光一凝:“你是说,这笛子现在不只是苏青竹的寄灵之器?”
“不止。”墨尘摇头,“它成了‘容器’——既承医道灵韵,又纳天罚残意。若处理不当,不但会反噬主人神识,甚至可能引来真正的‘天罚降世’。”
话音落下,风骤起。
李云飞浑身一震,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之中,竟有一瞬闪过银白电芒!
他低头看向双刃,指尖颤抖。
方才那一刹那,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神识窥见了一段残破画面:狂风暴雨中,一名披发男子立于山巅,双手引雷贯体,口中念着晦涩咒言。
那雷,非自然之雷,而是天地意志所化,是惩戒逆天者的“天罚之火”。
而那段咒言的最后几个音节,竟与“天音双刃·共鸣斩”的起手势完全契合!
“原来如此……”李云飞喃喃,“这招根本不是普通的合击技,而是借音律引动天地共振,模拟天罚之力……可代价是什么?”
他还没想完,笛身突然剧烈震颤,那道血纹骤然扩张,一丝极细的雷弧竟顺着笛管窜上他手腕!
“嗤——”
皮肉焦糊味瞬间弥漫。
“云飞!”林诗音惊呼,几乎要冲上前。
“别过去!”苏媚一把拉住她,眼神凌厉,“现在的他,谁靠近都危险!那是天道残留的意志,稍有不慎就会被当成‘亵天者’镇杀!”
果然,随着雷弧蔓延,空气中竟凝出淡淡紫雾,隐隐形成一只虚幻巨眼,悬于李云飞头顶上方,冷漠俯视。
墨尘脸色大变:“天罚余影……它真的被惊动了!”
李云飞咬牙承受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脑海中两个声音激烈交锋——一边是苏青竹温柔却渐弱的叮嘱:“莫贪速成,守住本心”,另一边则是那冰冷意志的低语:“献出躯壳,得掌天罚……你本就是变数,何必抗拒命运?”
他额头冷汗如雨,牙齿几乎咬碎。
我不是什么天选之人……我只是个不想再被人踩在脚下的混混!
可就在这时,一段旋律忽然浮现在心头——不是苏青竹教的医道心法,也不是风雷门的残谱,而是小时候在街头听见的一个乞丐吹的调子。
破笛子,烂曲儿,却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还有点温度。
他嘴角咧开,带血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癫狂又真实。
“老子不信命,也不当谁的容器。”
他猛然抬手,将双刃抵在心口,以血为引,低声哼唱起来——不成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仿佛在回应天地间某种久远的律动。
刹那间,风停。
雷弧退散,虚影巨眼微微晃动,似有迟疑。
而那青竹笛上的血纹,竟也开始缓缓流转,不再只是搏动,而是……旋转,如同星轨初启。
远处,林诗音望着那个满身伤痕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男人,心中某根弦悄然断裂。
她缓缓闭眼,指尖轻抚剑身。
清音未绝,剑意已动。
但她没有出手——至少现在还没有。风雷谷的夜,死寂如渊。
李云飞跪在废墟中央,双刃仍抵心口,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焦土上绽出暗红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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