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径每往前一步,碑阵的压迫感便重一分。
李云飞的靴底擦过凹凸的石面,耳侧不断传来细碎的脆响——是那些刻着候选人过往的古碑在震颤,碑身裂隙里渗出幽蓝微光,像无数只眼睛在窥伺。
他停在第一块碑前。
碑面的纹路突然活过来,化作流动的光影:玄尘子跪在血池边,左手攥着染血的发带——那是他青梅竹马的信物。"感情是累赘。"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将发带狠狠扔进血池,"我要力量,足够强的力量!"
李云飞喉结滚动。
他想起苏媚曾说"感情是弱点"时泛红的眼尾,想起林诗音偷偷塞在他枕头下的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原来他也有过......"话未说完,第二块碑的光影又涌来:一个灰衣男子正将匕首捅进师弟心口,"对不起,我需要你的灵核突破先天。"
"这就是碑灵的宿命吗?"李云飞喃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青竹笛。
笛身传来温凉的触感,像苏青竹在轻拍他手背。
他突然想起石语说的"最不敢面对的回忆"——难道这些堕落的影像,正是他恐惧的根源?
"想通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砸下。
李云飞猛抬头,玄尘子正悬浮在碑阵顶端,周身缭绕着黑雾,右手凝聚的幽蓝灵火映得他瞳孔发绿。
在他身后,二十余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全是面容木然的碑灵侍者,手中石剑泛着冷光。
"你以为躲在碑阵里就能逃?"玄尘子屈指一弹,幽蓝灵火如流星坠落。
最近的一块古碑"轰"地炸开,碎石擦着李云飞耳畔飞过,在他脖颈划出血痕。
剧痛让李云飞清醒。
他反手抽出灵音双刃,翠色与冷白剑气在剑身上交织——这是苏青竹的传承与华山心法的共鸣。"我不是来争权夺利的!"他大喝一声,足尖点地跃起,双刃划出圆弧,将袭来的三道石剑荡开,"我是来找回真正的自己!"
玄尘子的冷笑混着石屑炸开:"真正的自己?
天真!
碑灵界只需要绝对的意志——"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李云飞腰间的青竹笛上,"那是......苏青竹的传承?
难怪石语那老东西偏帮你!"
话音未落,李云飞已欺身至他面前。
灵音双刃的冷光刺痛玄尘子的眼,他慌忙抬臂抵挡,却见李云飞手腕一转,剑尖擦着他衣袖划过,在他胸口留下一道血痕。"你分心了。"李云飞低笑,这抹笑像根刺扎进玄尘子心里——那是他在血池边舍弃的、鲜活的温度。
"杀了他!"玄尘子狂吼。
侍者们的石剑同时刺来,将李云飞围在中央。
李云飞背抵一块古碑,双刃舞成剑花,却感觉体力在飞快流逝——碑阵里的灵气在排斥他,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经脉。
"撑住......"他咬碎后槽牙,脑海里闪过苏媚在魔教地牢给他塞甜糕时,沾着血污的指尖;闪过林诗音在华山之巅教他剑法时,发梢落的那片桃花;闪过阿婆临终前攥着他手,把青竹笛塞进他掌心的温度。
这些画面像火种,在他心口烧得发烫。
"轰!"
最后一道石剑被劈碎的瞬间,李云飞借着反震之力冲向碑阵最深处。
玄尘子的怒吼被甩在身后,他的视线里只剩一座无字碑,碑身泛着温润的乳白,像块被岁月磨平棱角的玉。
"到了。"他喘着气,掌心的碑灵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当指尖触到碑面的刹那,无数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看见自己穿着月白长衫,跪在同样的碑前,石语站在身侧:"你确定?
成为碑灵能护天下,但会失去所有情感。"
"我想护着重要的人。"少年的声音清冽,"可如果护他们需要变成石头,那我宁愿......"
"宁愿封印记忆转世?"石语的叹息混着风声,"傻孩子,归墟不会放过任何逃兵。"
画面突然碎裂。
李云飞踉跄后退,额头抵着碑面,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原来他不是什么意外进入无限武林的混混,而是主动选择轮回的逃兵——为了保留爱人的温度,为了不变成玄尘子那样的行尸走肉。
"现在,你可以选择回去。"石语的声音从碑底传来,这次他不再是石粉里的碎片,而是完整的石质身影,眼眶里泛着微光,"回到现代,继续做你的浪子郎中;或者留下,成为新的碑灵。"
"碑灵的本质是什么?"李云飞哑声问。
石语抬手,指尖划过碑面,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裂痕:"是归墟的容器。
每一位碑灵最终都会被吞噬,化作一缕意念。
玄尘子快了,他的灵核已经开始崩解。"他转向李云飞,"你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吗?
还是继续做那个......"
"只为守护而战的浪子?"李云飞接完这句话,突然笑了。
他想起苏媚曾揪着他耳朵说"不许死",想起林诗音在他受伤时红着眼眶给他敷药,想起阿婆说"飞儿要永远记得,人心比武功金贵"。
风从碑顶的裂缝灌进来,掀起他额前的碎发。
李云飞伸手触碰心碑,掌心的温度与碑身的凉意交融。"我不愿成为任何人的工具。"他望着石语,目光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但如果这股力量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愿意试试。"
话音刚落,心碑骤然亮起金光。
无数细碎的光粒从碑身涌出,缠绕在李云飞周身,像给人织了件金纱衣。
他听见玄尘子的尖叫被金光碾碎,听见苏媚的"小心"混着林诗音的"接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最后,所有声音都被一声清越的笛鸣覆盖——是青竹笛在共鸣。
金光中,李云飞掌心的碑灵印记突然泛起涟漪,与心碑的纹路渐渐重合。
他不知道这力量会带来什么,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但他知道,当苏媚的笑、林诗音的剑、阿婆的笛声在金光里愈发清晰时——
他终于握住了,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真正的自己。
心碑的金光仍在蔓延,李云飞周身的灵气突然开始疯狂涌动,青竹笛的笛孔里渗出点点翠芒,与金光交织成奇异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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