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江雾未散。
李沛然站在岳阳楼三层的回廊上,凭栏远眺。八百里洞庭在朝霞中渐渐苏醒,水天一色,浮光跃金。他手中捏着一封刚收到的信笺,眉头微蹙。
“沛然,何事忧心?”许湘云轻步走近,将一件薄衫披在他肩上,“晨露寒重,莫要着凉。”
李沛然将信笺递给她:“湘云,你看。昨夜收到的匿名信,警告我今日诗会小心行事,说有人已设下陷阱,专等我出丑。”
许湘云速览信上内容,神色凝重:“这字迹工整却刻意扭曲,想必是不愿被认出。你可有头绪,是何人所为?”
李沛然苦笑:“多半是那位崔明远公子。自前日我在小酌阁即兴赋诗赢满堂彩后,他便视我为眼中钉。听闻他苦练诗艺多年,本想借此荆楚诗会一举成名,却被我抢了风头。”
许湘云沉吟片刻:“崔家乃岳州士族,在文坛颇有影响力。他若存心为难,你确需谨慎应对。今日与会者不仅有荆楚各地的文人墨客,还有从长安返乡省亲的前任礼部侍郎杜佑之。若在他面前失态,对你今后文路恐有阻碍。”
“我明白。”李沛然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只是我李沛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既以诗心对天地,何惧小人设陷阱?”
许湘云望着夫君坚毅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仍提醒道:“谨慎不为过。我听闻崔明远近日闭门苦研楚辞与李太白诗风,想必是有备而来。”
李沛然点头,忽然灵光一闪,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说起太白诗风,多亏你前日帮我整理与太白先生在黄鹤楼切磋时的笔记。这些融合楚地风物与太白豪气的创作心得,今日或可派上用场。”
二人正交谈间,楼下已渐渐热闹起来。荆楚各地的文人雅士陆续抵达,谈笑声、脚步声、侍从引导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今日诗会的不寻常。
许湘云忽然压低声音:“沛然,你看那边——”
李沛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崔明远正与几位文人寒暄,一袭青衫,手持玉骨扇,谈笑风生间眼神却不时瞟向楼上。见到李沛然注意到他,崔明远非但不回避,反而遥遥拱手,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果然是他。”李沛然心中了然,也拱手回礼,面上不动声色。
“你要小心应对。”许湘云轻声道,“我这就去寻李夫人,看她是否知晓更多内情。”
李沛然点头,目送许湘云离去,而后整了整衣冠,缓步下楼。他知道,今日这场诗会,已不仅是一场文采的较量,更是一场关乎他在荆楚文坛立足之地的关键之战。
辰时三刻,岳阳楼内已是高朋满座。
诗会由岳州刺史主持,前任礼部侍郎杜佑之作为贵宾坐于上首。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臣虽已致仕,但目光如炬,气度不凡,一举一动仍透着昔日的威仪。
“诸位才俊,”刺史开场道,“今日我等汇聚名楼,以文会友,实乃岳州一大盛事。恰逢杜老大人归乡省亲,特来指导,更使本次诗会蓬荜生辉。”
杜佑之微微欠身:“老夫离京归乡,能见家乡文风鼎盛,后起之秀辈出,心中甚慰。望诸位畅所欲言,各展才华。”
开场寒暄后,诗会进入第一环节——即景赋诗。以洞庭秋色为题,限一炷香时间内成诗。
李沛然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凝望湖光山色,心中酝酿诗情。他注意到崔明远坐在不远处的圈子中心,被几位年轻文人簇拥着,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香燃过半,已有不少人开始挥毫泼墨。李沛然却仍静坐不动,闭目凝神。周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怀疑这位近日声名鹊起的才子是否江郎才尽。
便在此时,崔明远忽然起身,朗声道:“学生已有一作,请诸位指教。”
众人目光齐聚,只见他走到厅中铺开的宣纸前,挥笔写下:
《洞庭秋思》
楚水连天秋色开,
巴陵月下雁初来。
湘君泪竹痕犹在,
屈子怀沙事可哀。
万里风波舟一叶,
千年兴废酒三杯。
登临欲效太白咏,
恐有才疏不敢裁。
诗作一出,满堂惊叹。不仅意境开阔,用典精当,更巧妙地将李太白诗风融入其中,尾联更是谦逊中透着自信,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崔公子此作,深得楚辞精髓,又有太白遗风,难得难得!”
“用典自然,湘君泪竹、屈子怀沙,皆为我楚地典故,用得恰到好处。”
“末句‘恐有才疏不敢裁’,谦逊之中更显才情啊!”
杜佑之也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崔明远面带得意,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仍闭目养神的李沛然身上:“李公子,听闻你近日诗作颇得太白神韵,何不也献上一作,让大家品评?”
这话看似邀请,实为挑衅。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李沛然身上。
李沛然缓缓睁眼,平静地迎上崔明远的目光。他心知这是对方设下的第一个陷阱——若他此刻作诗,无论好坏,都难免被拿来与崔明远的作品比较;若不作,便是承认自己才思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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