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褐色的“药膏”在舌尖留下粗粝的颗粒感和久久不散的苦涩余韵,但那股从胃腑升腾而起、迅速蔓延四肢百骸的暖意,却真实不虚地驱散了地窖带来的阴冷。陈景行活动了一下手臂,缝合处的剧痛已被持续的清凉麻木牢牢镇压,那药膏带来的暖流更让他精神一振,仿佛枯木逢春。他看向角落那个被兔皮覆盖的小陶罐,目光复杂,最终还是被眼前更迫切的生存需求拉回——那张巨大的野猪皮,在秋阳下曝晒了一整天,油脂已半凝固,需要更精细的后续处理。
“沐阳,搭把手!”他招呼着,那条伤腿有力地支撑他走向屋外晾晒的野猪皮。巨大的皮板在阳光下铺展开,如同一片暗褐色的陆地,边缘微微卷翘。陈景行拿起一块边缘光滑的鹅卵石,在皮板内侧残余的、半凝固的油脂层上用力地、反复地碾压、揉搓。每一次碾压都发出粘滞的噗噗声,让油脂更深地渗透进皮纤维的每一个缝隙。石岩也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小块粗糙的、类似浮石的轻质多孔石块:“用…这个…磨…软。” 这是部落里鞣制皮革的土办法,利用浮石的摩擦进一步软化皮板。
陈沐阳则拿起那把沉重的石斧,目光投向营地后方那片稀疏林地更深处。新屋已成,地窖初备,但冬季的燃料储备是另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他需要大量耐烧的硬木柴,劈砍、搬运、码放,每一道工序都耗费时间和体力。他掂量着石斧,走向几棵碗口粗、木质紧密的硬木。
沉重的劈砍声再次在林间单调地回荡。呼!咚!呼!咚!每一次抡斧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虎口被粗糙的木柄震得发麻,汗水很快浸透了后背的粗麻衣衫。硬木的纤维异常坚韧,远不如之前的白桦好对付。砍倒一棵,清理枝杈,再截成便于搬运的段木,已耗费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当他拖着第一捆沉重的硬木柴回到营地边缘时,手臂酸胀得几乎抬不起来。
营地另一侧,阿木的母亲和几个妇人正围着几个新挖的浅坑忙碌。坑底铺着厚厚的干草和枯叶,上面堆放着部落各家收集的块茎、晒干的浆果串,以及一些用大叶子包裹好的熏肉条。她们正用木棍夯实坑边的泥土,准备覆盖上厚厚的土层,作为部落公共的地窖。女孩也在其中。她没有参与挖掘,而是将昨天加入紫色草药捶打出来的、那些深紫褐色粘稠药膏,用干净的叶片分装成许多小包。她走到每一个即将封存的储藏坑边,将一小包药膏放在食物堆的最上方,再用一层干草仔细覆盖好。她的动作无声而专注,深褐色的眼眸里映着坑中堆积的食物和那小小的药包,仿佛在进行某种必要的仪式。
陈景行一边揉搓着野猪皮,一边留意着女孩的动作,若有所思:“丫头,这药膏…放进去,是防虫?还是让东西放得更久?”
女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随即又落回正在覆盖泥土的储藏坑上。
“嘿!有门道!”陈景行咧嘴笑了,对儿子的方向喊道,“沐阳!回头咱们地窖里,也放几包丫头这宝贝药膏!”
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暖意。陈沐阳放下第二捆柴,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需要补充水分,走向那条清澈的支流。溪水在卵石间欢快地流淌,波光粼粼。他蹲在溪边,掬起清凉的溪水泼在脸上,驱散劳作的燥热。水流冲刷着他沾满木屑和泥土的手掌。就在他准备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溪水对岸,靠近一处水流冲刷形成的凹岸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淤泥里若隐若现。
那绝不是普通的卵石或朽木。形状…有些规整。
他心中一动,涉水过去。溪水清浅,刚及小腿。他走到凹岸处,蹲下身,用手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淤泥和水草。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的物体。他用力一抠!
一个陶罐的肩部露了出来!同样是粗糙的暗红色黏土手捏而成,但比他们在地窖里挖到的那个要大得多,足有小水罐大小。罐身大半埋在淤泥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水苔和滑腻的泥浆。
陈沐阳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双手并用,小心地清理着罐子周围的淤泥。溪水被搅浑,但他毫不在意。终于,整个陶罐被完整地挖了出来!罐口同样被一块扁平的燧石片封住,边缘残留着早已黑化腐朽的密封物质。罐身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装着东西。
最吸引他目光的,是罐身表面。不同于之前那个光素无纹的小罐,这个大罐的肩部和腹部,赫然刻划着一些图案!线条古朴、粗犷、稚拙,如同孩童的涂鸦,却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容错认的意图。陈沐阳就着溪水,用力擦洗掉罐身厚厚的淤泥和水苔。
图案清晰地显露出来。
罐肩部位,刻划着三个旋涡状的螺旋纹,线条简洁却充满动感,紧密地排列在一起——与巨石上阿木刻下的“祖灵之眼”如出一辙!
而在罐腹最大弧度处,则刻划着另一幅图案:一条蜿蜒曲折的粗线,象征着河流。河流的上游源头,画着一道锯齿状的裂口,裂口处涂着几道表示黑水的短斜线,旁边画着几个小小的、倒伏的“人”形符号。而在河流的下游,远离裂口的地方,刻着一个清晰的、放射着短线的圆圈——太阳符号!太阳符号周围,则环绕着几个小小的、站立的“人”形符号,以及几个代表着房屋的简单三角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