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并非心渊之中那流转不定、映照万象的奇异光辉,而是真实、温暖,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
秦昭的身影自虚无中一步踏出,双脚落在了坚实(却略带摇晃)的平面上。咸腥而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久违的真实感,灌入他的肺腑。耳边是熟悉的海浪拍打船体的哗哗声,以及帆索被风吹动的嘎吱声响。
他回来了。
依旧是在“破浪号”的甲板上。
时间仿佛在他踏入光门和迈出光门的瞬间被压缩,心渊三载的枯坐与感悟,于现实世界,可能仅仅过去了一瞬,也可能……他已无法确定。
他第一时间抬头望向船头桅杆顶端。那几片青霜剑碎片依旧牢牢绑缚在那里,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清辉,将周围小片海域的诡异迷雾和能量乱流隔绝在外,形成这死亡之海中唯一的“安全孤岛”。这光芒,与他离去时并无二致。
然而,当他将目光投向船只本身和船上的人员时,心头却猛地一沉。
“破浪号”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不堪。船体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些像是巨大海兽利爪留下的抓痕,有些则是修补后又再次开裂的木板。船帆更是打满了厚厚的补丁,原本玄色的鉴妖司旗帜也褪色严重,边缘破损。甲板上的一些设施显得陈旧,甚至出现了锈迹。
更让他心惊的是船上的人。
刘仁轨就站在不远处的船舷边,正举着一架黄铜望远镜,神情凝重地眺望着远方。但秦昭一眼就看出,这位曾经精力充沛、眼神锐利的悍将,如今两鬓已染上了明显的霜白,脸上刻满了风霜与疲惫的沟壑,腰背虽依旧挺直,却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沧桑。他身上的皮甲磨损严重,甚至能看到内衬的补丁。
甲板上其他正在忙碌或警戒的水手和鉴妖司成员,也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但他们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钢铁,在艰苦的磨砺中变得更加坚毅和警惕。人数……似乎也比记忆中少了一些。
这不是一瞬间!外界的时间,确确实实地流逝了!而且,绝不止短短数日!
“刘将军。”秦昭开口,声音因长久的沉默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刘仁轨浑身猛地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霍然转身,当看到那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玄色身影就站在甲板中央时,这位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手中的望远镜“哐当”一声掉落在甲板上。
“司……司丞?!!”刘仁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快步上前,仔细端详着秦昭,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您……您回来了?!您真的回来了?!”
他的激动感染了甲板上的所有人。水手和鉴妖司成员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围拢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激动、敬畏,甚至有种恍如隔世般的狂喜。
“司丞回来了!”
“天佑我鉴妖司!”
秦昭的目光扫过这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因他的归来而焕发出光彩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拍了拍刘仁轨坚实的肩膀,沉声问道:“我离开了多久?”
刘仁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用带着哽咽的声音回答道:“三年!司丞,整整三年了!”
三年!
饶是秦昭在心渊中经历了意识层面的千锤百炼,心境已远超常人,此刻也不禁心神剧震。他虽预感外界时间流逝不同,却没想到竟是整整三年光阴!这三年,人间发生了多少事?长安如何?陛下如何?那些潜在的敌人,又有了怎样的动作?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了解这三年的剧变。
“三年……辛苦你们了。”秦昭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让所有听到的人感到莫名的心安,“这三年,外界情况如何?细细报来。”
在“破浪号”那间狭小却整洁的船长室内,刘仁轨尽可能简洁而清晰地向秦昭汇报了这三年的情况。
他首先讲述了船队如何在这片绝地边缘坚守,如何克服物资匮乏、疾病侵袭以及零星海兽骚扰的种种艰辛。他们的忠诚与坚韧,让秦昭动容。
接着,刘仁轨提到了外界断断续续传来的消息。主要是通过拦截偶尔靠近这片海域的渔船或商船(有些是误入,有些则疑似探子),以及三年前秦昭离开时留下的、与长安鉴妖司总部单向联系的秘密信息渠道(该渠道近年已基本中断)获得的信息。
“朝廷在三年前陛下登基后不久,便秘密成立了‘镇海都护府’,驻跸广州,总揽南海防务。”刘仁轨语气凝重,“首任大都护是宋璟宋公,但实际权力似乎被高力士派去的监军宦官架空。都护府近年来活动频繁,但主要方向并非清剿妖邪,而是在南海深处搜寻什么‘秘境’和‘长生之秘’,耗费巨大。”
秦昭目光微凝。李隆基果然还是走上了追求长生和绝对权力的道路,高力士的权势膨胀也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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