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跟你交交心,那反倒是我的不对了,你说呢?”他笑道。
“那倒也不至于,有共同的爱好,不代表就有共同的价值观,您说呢?”宁致远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道。
“ 我们一直倡导的是个多元包容的价值观体系,每个人都不应该用自己的价值排序去衡量别人,这点每个人都认同,但我只能说这也只是停留在道理层面上的认同,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第一反应就不是道理层面了,而是情绪层面,这是人的本能决定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能明白吗?”他认真的说道。
“什么意思?不太能理解。”宁致远一脸疑惑。
“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人脑并不是为了让我们理解这个世界演化而来的,而是为了让我们更好的生存和繁衍演化出来的,我们的祖先,有时为了趋利避害,会用身体感受到的直接的情绪和直觉来快速做出判断,从而避免深度思考浪费时间来摆脱可能的危险。比如一听到风吹草动,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用大脑思考真的假的,而是根据身体的直觉反应,立马逃跑,哪怕只是风吹草动,感觉被骗了,但也避免了可能发生的危险,万一不是呢?万一就是野兽呢,等你能确定了也来不及了,你的生命也就结束了。所以,只有这样的人才最大概率的活了下来,我们当代人的基因也是沿袭着这些人的基因。这点在我们祖先生活在丛林时代时,那确实是保命的,可到了当下,社会环境变了,我们大脑的逻辑还是这个并没有变化,那就产生了不匹配了的问题。你想想,最简单的,你看肥胖,古代的人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有东西就自然的多吃,这是优势,可到了现代,我们物质极大丰富了,不需要这样了,可骨子里的基因还是要我们多吃,也之所以这样,肥胖才很难解决。”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宁致远越来越不能理解他想要表达什么了。
“我想说的是谈价值观是奢侈的,某种意义上是没办法谈下去的,谈到最后其实也就是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能否坚持做自己,并且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你的问题。”他说道。
“哦?”宁致远若有所思。
“我小时候有一个经历,让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我第一次面对死亡,那是我奶奶去世了,我从小被奶奶带大,奶奶一直很疼我,疼到什么程度呢?村里面的人见面就夸奶奶省吃俭用的疼孙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奶奶去世之后在发丧的仪式过程中,我没有掉一滴眼泪,那时的我脑袋一片空白,甚至都忘记了要嚎啕大哭,于是村里就开始流传关于我不懂事、薄情、忘恩负义的言语,于是我就被贴上了薄情寡义的标签。但是又有谁会知道,其实奶奶一直在我心里住着,是我遇事时的情感支撑、夜深人静的思念对象、孤独时刻的精神慰藉。后来我一直无法接受奶奶离开的事实,就疯狂的阅读关于如何面对亲人死亡的问题,很偶然的看到并且深深认同一句话:亲人的去世不是狂风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对于有的人来说,不表露在外象,只珍藏于心底。”他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停顿了下来。
“这个我能明白,有些伤痛对于一些人来讲,可能需要一生去治愈。”宁致远说道。
“哲学家加缪说过,在我们的社会里,任何在母亲下葬时不哭的人都有被判处死刑的危险。我在想这句话是对世俗规则多么大的讽刺啊,可越是需要大的讽刺,也就表明这种规则的影响力之大。我痛定思痛,我在内心不断的思考着,不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来生活,就会被认为是不合理,可本身这种想法又合理吗?这让我不禁思考,社会是否有权审判一个不合群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也常常会看到一些人因为与众不同而被孤立、被排斥,他们的穿着、爱好、行为方式与大多数人不同,就被贴上了“怪胎”的标签。但世界是多元化的,每个人不是都应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吗?一个人,没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吗?没有权利不符合别人的期待吗?”他说着说着,有点愤怒,但好像又有他所说事情之外的东西让他更加愤怒一般。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这个世界不是为每一个个体单独设立的,先不说人类天然有着合群的需要,有着被别人认可的需求,就连植物动物细菌微生物都是生活在同一个大自然之下的,想修炼成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看法,不是个人的事情好吗?没人可以脱离所处的时代、所面临的环境,像在真空中一样生存的,这不单单是需要你自己努力的问题,还要不可避免的受到外界各种因素的影响的不是吗?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能看着自己的亲人受苦而无动于衷吗?不能吧。再比如你就是想要一件东西来满足自己,可这件东西另有所属,难道你就可以不管这件东西的主人同不同意吗?每个人、每种事物都有着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很难完全斩断的好嘛?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啊,人大部分都是生活在现实当中,而不是理论当中,这也是我不同意托马斯.霍布斯在研究自然状态时只是作为设想为前提就开始论证的原因,他认为关于自然状态的探讨不过是一种设想,而不是历史史实,他所做的是通过思考人类在没有政治义务的状态下是什么样的,来为政治义务的存在找到理由,至于说你这种状态是否真的存在过则无关紧要,这完全脱离了现实啊,没有现实支撑的理论在某种意义上是空想,是理想的乌托邦,是渔人的世外桃源。再者说了,我们都知道现实中是不存在一个完美的圆的,完美的圆只能存在于数学世界或者说理念世界中,柏拉图关于理念的洞穴的描述,不需要我给你解释吧,你可是教师,肯定比我理解深刻。”宁致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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