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若是知道了,会内疚的。”顾元瑾说道。
自从阿爹去世以后,阿娘一个人照顾他们三个孩子,又当娘又当爹,已经足够辛苦,却还时常觉得亏欠他们。
若是知道他不去读书是因为家里没钱,还不知道要怎样自责。
他们家里的情况,就算不欠债,也读不起松风书院,倒不如不开这个口。
相比看到阿娘伤心难过,他宁愿被阿娘责骂。
谢云昭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松风书院什么时候开始招收新生?”
顾元瑾听懂了她的意思,忙道:“阿姐,我在家也能读书,不用非去书院不可。”
眉宇间颇为坚定,还带着天真的自信。
“哦?”谢云昭一笑:“既然如此,我出一道策论题给你,你若能写出来,那去不去书院随你。”
顾元瑾怔了怔,策论他才刚刚入门而已。
但想到先生对他的夸赞,他觉得挑战一番也未尝不可。
“阿姐出吧。”他正襟危坐,跃跃欲试。
谢云昭拿过纸笔。
“盖圣人之王天下也,百官得其职,万事得其序。有所不为,为之而无不成;有所不革,革之而无不服……”【注】
顾元瑾轻声念出题目,待谢云昭写完,念完题目的他已是呆愣当场。
别说答题了,这题目他都看不懂。
谢云昭见他脸色难看,道:“这是一道殿试策论题,你觉得你要读多少年的书才能写出这篇文章来?”
顾元瑾愕然,殿试?
他连发解试都还未曾经历过,就直接给他出殿试的题目吗?
不过阿姐读过的书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多,竟然连殿试都有涉猎。
谢云昭继续道:“我出此题并非是要为难你,但你寒窗苦读的最终目的是为官不是吗?为官是为了什么?为了治国平天下,为了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你在家读书,只知家事,不知国事,不知天下事,与闭门造车何异?”
顾元瑾愣住。
“在家读书也得花费银钱,笔墨纸砚不都是钱?”谢云昭知道如果不把道理和他讲通,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就算听话去了书院,定然也于心不安,难以集中心神读书。
顾元瑾这个人,看似听话懂事,实则心里比谁都有主意,也或许是因为太懂事了,所以会自己给自己增加许多负担。
长久下去,很难不憋出病来。
谢云昭给他细细算账:“你在家独自写文章,和你在书院有先生指导,有同窗讨论的情况下写文章,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天差地别,更别谈收获,原本在书院一天就能写完且写好的文章,你在家要花十几天,你觉得哪个更划算?”
顾元瑾神色松动,但还是顾虑:“可是——”
谢云昭直接打断他:“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搞定,你安心读书就好。”
她拍拍胸脯,嫣然含笑,神色轻松,他望而却步的束修在她眼里仿佛只是一件小事。
不知怎的,顾元瑾竟也跟着轻松下来,抿唇叹道:“我们欠阿姐的已经够多了。”
阿娘常说,要不是秦嫣阿姐,他们一家人,眼下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要他好好读书,以后一定报答秦嫣阿姐。
可他连读书进学都是秦嫣阿姐替他操心,实在惭愧。
“一家人说什么欠?哦——”谢云昭拉长声音,佯装伤心:“原来没把我当一家人。”
要说欠,该是她欠宋兰两姐妹的才是,说到底,她和她们本就没什么关系,但宋莲护着她,宋兰收留她,她再怎么对她们好都是应该的。
“怎么会?我早当阿姐是我亲阿姐的。”顾元瑾急忙解释,手足无措:“我这么说只是、只是……”
谢云昭一笑:“我知道。”
顾元瑾这才松了口气,和她说起松风书院的事情。
天色暗下来,外面的雨声越发大了。
此时的夔州城门口,一人一马冒着大雨在城门将要合上时飞驰而过。
“什么人!”门口新来的小兵大喊,手持长枪欲拦。
却见那人竟理也不理,速度飞快,径直骑着马往城中去了,很快不见踪影。
而和他一同守城门的老兵们都见怪不怪的样子,脸上毫无异色地推着城门关上。
“他你都不认识?”一个老兵说:“那是夔州霸王,劝你以后见到他远着点儿。”
小兵讶异地睁大眼睛:“夔州还有这号人物?是哪家的公子?这么威风。”
老兵看他一眼:“秦孟衡秦大将军知道吧?”
秦大将军,那可是战功赫赫的大夏名将,他怎会不知?小兵面色一顿,神情变得古怪:“莫非刚才那位便是秦大将军的公子?”
“不是他还能有谁?”
小兵看了眼方才那白面少年郎远去的方向,啧啧两声:“听说秦大将军就这一个儿子,却是个整天打架闹事风流好色的纨绔子,如今看来,倒是所言非虚,啧啧,真是家门不幸。”
老兵见他说秦大将军,不乐意了:“行了,那也是秦大将军的事,由得到你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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