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雷声隐隐,连绵起伏的山脉与层层翠染的幽林送来隆隆雨声,噼里啪啦又急又密。
谢云昭听得很舒畅,一边听一边站在宋兰身后认真看着她飞针走线。
针线在布料中徐徐穿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谢云昭看得入迷,脑中有什么念头也在逐渐成型。
“阿娘,这个我不会,总是绣不好。”顾婉拿着绣棚递到宋兰面前,语气沮丧。
宋兰拿过来看了看,叹了口气:“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做女红不能着急,你这都没对准,怎么能绣得好?”
“明明平时伶俐得很,怎么偏偏这拿针的事就是做不来,真不知道你到底像谁。”
顾婉吐吐舌头,靠在宋兰身上:“我是爹娘的女儿,当然像爹娘,不过更像爹一些,娘绣工这么厉害,但我的手和爹一样笨,学不来。”
宋兰摇头无奈笑了:“你呀。”
她将绣棚递回去:“学不来就慢慢学,阿娘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唯有这手针线还算能拿得出手,你学了去,以后不管到了哪里也能有一技傍身,需要的时候也能拿它换些钱,不至于饿着冷着。”
“有阿娘在,我才不会冷着饿着,我要一辈子赖着阿娘。”顾婉说道,却还是将绣棚接过来。
宋兰睨她一眼:“阿娘难道能陪你一辈子不成?”
顾婉不说话了。
谢云昭和宋莲对视一眼,同时摇头笑了笑,看着这母女俩你来我往,倒也很有意思。
见顾婉赌气不理她,宋兰将话头转向谢云昭:“小嫣要不要跟我学做女红?”
谢云昭一愣。
“我当年也是长灵县小有名气的绣娘呢。”
宋兰微微翘起嘴角,语气有些骄傲,说到这件事,脸上都焕发出光彩来。
谢云昭也忍不住笑了,歪了歪头,俏皮地朝宋兰眨眨眼睛,竖起大拇指:“姨母真厉害。”
不过,若是说女红嘛,正巧她也有话说。
“女红我也会一点点的。”谢云昭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对宋兰道:“不若我先绣给姨母看看?”
宋兰有些惊异,但又觉得很合理,毕竟这些天来看,眼前这个女孩儿很显然出身不凡。
这年头,读过书会写字的女孩儿在乡野间可找不着,就是城里普通人家也少见,除此之外,她还知道很多他们听都没听说过的事物,比如槐花可染色之事。
会女红,似乎也不奇怪。
宋兰知道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很小的时候都要学习女红,但她们学习并不是为了做绣娘,而是为了赏。
想必小嫣家里也是一样吧。
那边谢云昭已经从针线篮子里拿起一个绣棚,开始引线穿针。
宋莲对此不感兴趣,自去屋里揪着呼呼大睡的宋竹起来练武扎马步。
宋兰和顾婉则凑到谢云昭边上看。
因是展示,所以谢云昭没有选复杂的图案,只绣了只小蝴蝶,然如此也绣了近一个时辰。
一开始动作还有些生涩,谢云昭已然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动针线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三年前给她爹绣香囊,因为谢云景挑剔,强烈要求生辰礼必须由她亲手做,不要外面买的,她就随意绣了只香囊打发他,却被她爹知道了,明里暗里暗示她很多回,但她那时每天都很“忙”,这只香囊也拖了大半年才送到她爹手里。
那只香囊上绣的也是蝴蝶,因为她母亲名字里有个蝶字,她还记得,她爹收到香囊后很开心,开心得跑到祠堂里对着母亲的牌位哭了一场,平日高大威猛不苟言笑的男人竟在妻子面前像个小孩儿一样流眼泪,让她记了好久。
这些往事如今想起来恍若隔世,却是她难以忘怀的记忆,不仅没有随着时间而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反复想起,时常眷恋。
伴随着一幕幕画面在脑海回放,谢云昭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流畅,一只展翅飞舞的蝴蝶很快成型。
一旁的宋兰眼神也越来越惊讶,待谢云昭收了针,她迫不及待拿过绣棚,凑到眼下细细看,一边轻轻用手抚摸。
片刻,她抬起头来,看谢云昭的眼神已是不同,语气不乏赞叹:“你这手艺倒是不必我教了。”
谢云昭眨眨眼睛,笑眯眯凑近宋兰:“那我就要教姨母了。”
宋兰一愣,以为谢云昭在和她说笑,不由宠溺应道:“好啊,让我们小嫣也当一回师傅。”
一旁的顾婉闻言也拉住谢云昭的袖子,小声央求:“阿嫣姐姐好厉害,我也要学。”
顾元祺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便学着顾婉的话,拍手道:“嫣姐姐厉害。”
谢云昭失笑,也不多言,只拿起宋兰手里的绣棚,翻了个面再递还回去。
原本宋兰还不解其意,待看到绣棚的背面后,忍不住瞪大了眼。
方才她未曾细看,注意力全在谢云昭的动作上,现下经谢云昭提醒,这才发现这布上正反两面的图案,不仅轮廓图案完全一样,而且都同样精美。
宋兰将手中的绣棚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终于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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