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利窝在自己那间“炫酷少年风”卧室里,身边铺了一床的贺卡——整整三十多张,像春晚舞台上的花花彩纸。
有街舞社的兄弟送的“跳动的友情”、有篮球队队友写的“来年再并肩冲刺市赛”、还有游戏厅老板送来的“充值三送一福气卡”。
他一张张拆开、打开、听旋律、看内容、嘿嘿一笑再丢到一边。
“这哥们就知道送我足球的卡片,老子明明跳街舞的。”
“咦?这张写‘小利哥’的是谁?字丑得感人。”
“哈哈哈哈,这是谁画的卡通我?怎么跟鸡一样?”
可就在他快翻完最后一堆时,他手指忽然一顿。
他看到那封熟悉又端正的字体——
“王昭”。
那三个字写在淡蓝色卡片的右下角,卡片是那种不张扬的布纹封面,金边烫字:“愿你每年都能笑着跨年。”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卡片,音乐响了——《友谊地久天长》
那熟悉的前奏,那种典雅又温暖的旋律,像是专为“保持距离又不冷淡”的关系所准备。
他盯着卡片里那几行字:
“愿你继续做那个热闹的你,
气氛在你这里总不会掉线。
新年快乐——王昭。”
刘小利盯着那“王昭”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轻轻靠在床头,嘴角缓缓翘起:
“嘿,这家伙……
还是把我当普通朋友……”
他嘴上这么说,但眼神早就高兴得像跨年夜抢到红包一样明亮。
因为他太清楚了——以前王昭从来不送他贺卡。
她对他一向是:
微笑点头型;
班级活动保持互动型;
“刘小利你别闹了”的默认调侃型。
他们不是陌生人,也不是暧昧人——就是熟得热闹但始终隔着“一层课代表滤镜”的同班同学。
可今年,她给他卡了。
不是情人节的,不是表白的,是那种“很王昭”的祝福方式:稳重、节制、有温度。
他轻轻把卡片摆在书桌正中,
旁边是音响、CD盒和《三毛流浪记》漫画,
这些东西以前他都乱放,现在忽然觉得要留出一块地方给这张卡。
他自言自语地笑着:
“哎呀,王昭,王昭……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很开心了。”
“哪怕你写的是‘新年快乐’,我也当‘我看见你了’。”
窗外钟楼开始敲除夕的前夜钟声,
他躺回床上,闭着眼听《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慢慢变小。
2002年2月11日,腊月二十九,夜里11点45分,桐山·马家
窗外爆竹声此起彼伏,屋内却静得连钟表秒针的“哒哒”声都格外清晰。
马星遥站在门口,踌躇半天,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音乐贺卡——白色封面,一辆黑色的手绘自行车,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你是否还记得,当年我坐在你车后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那道平时总是关着的房门。
“爸,我能进来吗?”
屋内沉默一瞬。
“进吧。”
门开了,马翔正坐在那张老木桌前,屋里只有一盏台灯,墙上挂着一张多年未换的全家福,照片里的人还都笑得很年轻。
马星遥走过去,把贺卡递过去,没有说话。
马翔接过,略显迟疑地打开。
轻微的“咔哒”声后,电子琴音响起——
《单车》——陈奕迅
前奏清澈,旋律中带着一丝压抑却温柔的情绪,词句从电子音里缓缓溢出:
“你看着我长大,可我却看不见你的苍老。”
“沿着熟悉路线,我们都不说话……”
马翔的眼神微动。
他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那双一向沉静、克制、连生气都不带表情的眼睛,此刻微微泛起雾气。
他低头看着卡片,手指微微发抖。
马星遥低声说:“爸……我知道你平时不太喜欢这些形式……”
“可我还是想送你一张。”
“这是我挑了很久的。”
马翔轻轻合上贺卡,低声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听这种歌的?”
马星遥咬了咬唇,眼神却不再游移,认真地说:
“在井下。”
马翔眼神一震。
“上次……三号井,”马星遥顿了顿,“我去了。”
“不是玩,也不是无聊,是——我们真的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没有急着解释那些穿越、系统、裂缝的术语,只是把最本质的情绪说了出来:
“爸,我不是想冒险。”
“我只是想搞清楚,搞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被牵进去。”
“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历过?”
马翔沉默了很久。
台灯照在他略显苍老的脸上,那张被时光磨得不动声色的父亲脸庞,此刻终于开口:
“哎……”
他长长叹了口气,那声音像从胸腔深处压了很多年才肯出来。
“终究……还是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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