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卯时三刻,天边才泛起鱼肚白,阿哥所内已响起急促的传唤声。
胤禔对着铜镜反复整理箭袖,连腰间新换的荔枝纹玉带都系了三次,直到福海举着铜镜的手发酸,才终于大步跨出门去。
"把东西送到尚书府角门,务必亲手交给木心格格!"
胤禔将檀木匣塞进心腹小厮手中,又不放心地叮嘱
"若是旁人接手,仔细你的皮!"
晨光落在少年紧绷的下颌线,映得他眼底的期待愈发炽热。
尚书府西跨院
木心正对着铜镜绾发,丫鬟夏菏匆匆跑进来
"格格!角门守卫说有人送了东西,指明要您亲启!"
檀木匣带着晨露的凉意,盒盖上还压着片新鲜的玉兰花瓣,
木心指尖轻颤,想起昨夜辗转难眠时窗外的月色。
书信展开的刹那,少女的耳尖瞬间红透。
胤禔的字迹虽不如翰林院学士工整,却带着独有的凌厉锋芒,
那句"必以三书六礼,凤冠霞帔,迎卿入府"被木心反复摩挲,连宣纸上的暗纹都快被揉平。
玉珏贴着掌心发烫,内侧刻着的"永结同心"小字,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没个正经!"
木心嗔怪着将书信塞进妆奁最底层,发间新换的珍珠流苏随着晃动轻响。
她转身时瞥见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和藏不住的笑意,突然抓起案头团扇遮住半张脸——明明是斥责的话,说出口却甜得像浸了蜜。
夏菏捂着嘴偷笑:"格格莫不是嫌这玉珏不够好?可要奴婢给大阿哥送回去?"
"休得胡言!"
木心佯怒地瞪她一眼,却将檀木匣抱得更紧。
窗外玉兰簌簌飘落,有几片正巧落在摊开的书信上,仿佛连花儿都在为这份年少情事添上温柔注脚。
康熙二十八年仲秋
晨雾未散时,伊尔根觉罗府已被喜红浸透。
朱漆长廊悬着百盏宫灯,廊下金丝红绸随风翻涌,将木心的闺阁映得恍若云霞深处。
铜镜前
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下,少女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藏星,凤冠上九凤衔珠随着呼吸轻颤,珠翠叮咚声里皆是待嫁的羞怯。
"再给格格添些珍珠粉。"
嬷嬷举着螺钿梳妆匣的手微微发抖,指尖蘸着的胭脂在鬓边点出一抹绛红。
木心望着镜中盛妆的自己,恍惚又见四岁那年海棠树下的奶团子,而今竟要身披凤冠霞帔,奔赴另一段人生。
屏风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木心回头,见额娘扶着丫鬟的手踉跄而入,眼角的泪水洇花了精心描绘的胭脂。
"我的儿......"
伊尔根觉罗氏夫人颤抖着抚摸女儿缀满东珠的嫁衣
"到了宫里,万事要多保重......"
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科尔坤背着手站在门边,素来威严的面孔此刻满是不忍。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依旧发闷
"入了皇家,规矩繁多。但记住——"
科尔坤顿了顿,从袖中取出把精巧的鎏金匕首
"若有人欺你,阿玛永远向着你。"
木心眼眶发烫,正要开口,外头已传来鼓乐声。
十二岁的胞弟伊尔根觉罗·明远红着眼圈走进来,蹲下身哽咽道:"姐姐别怕,等我长大了,定要保护好你和额娘。"
他稳稳背起木心,少女嫁衣上的金线刺绣蹭过他的脸颊,带着温热的泪意。
府门前
胤禔骑着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望着从朱门缓缓走出的凤辇。
盖头下隐约露出的珍珠流苏轻轻摇晃,恍惚间与记忆里那个追着蝴蝶跑的小女孩重叠。
他握紧缰绳,喉间滚过滚烫的誓言——此生定不负这红妆盛嫁。
唢呐声刺破晨雾,二十八抬朱红喜轿碾过青石板路,鎏金轿杆在阳光下折射出万千金芒。
胤禔身披九蟒四爪团龙补服,腰间玉带扣着康熙皇帝亲赐的螭纹玉佩,骑在通体雪白的骅骝马上,不时回望身后那顶缀满珍珠流苏的凤辇。
队伍行至神武门,守门将官见了明黄仪仗,齐刷刷按刀行礼。
宫墙下
木心隔着红盖头听见鼓乐声渐密,绣着并蒂莲的嫁衣在轿中铺成流霞。
木心攥紧袖中那枚随身多年的泥哨,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四岁那年戴佳府的海棠花雨。
忽然,轿辇微微颠簸
外头传来胤禔清越的嗓音:"过金水桥了,当心些。"
隔着厚重轿帘,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迎亲队伍蜿蜒如赤色长龙,引得宫娥太监纷纷驻足张望。
当凤辇停在阿哥所门前时,木心听见胤禔下马的声响,紧接着轿帘被一双温热的手掀开。
红盖头下的缝隙里,她望见玄色箭袖上金线绣的海水江崖纹,腰间玉佩正随着主人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
"小心脚下。"
胤禔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稳稳托住木心的手。
少女踩着绣金喜鞋落地的刹那,满城宫灯突然尽数点亮,照得漫天晚霞都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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