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撕破夜幕,金灿灿地泼洒在丁九七七号破院。烟尘尚未完全落定,倒塌的院墙废墟如同狰狞的伤口,碎石断砖狼藉一地。堆在墙角的“墨经”宣纸被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冲击波卷起,如同黑色的雪片,散落得到处都是,有的挂在断枝上,有的半埋在土里,墨迹与尘土混在一起,更显狂放不羁。
柳随风挣扎着从废墟中坐起身,又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脸色苍白,华丽的青色剑衫沾满尘土,破损了好几处,狼狈得如同刚从矿坑里爬出来。他扶着旁边一块断砖,艰难地站起,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他看着院中那个依旧保持着持剑下劈姿态、如同战神般的少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骇、后怕、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作了一丝苦涩与深深的敬畏。
“剑心通明…”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里磨出来,“竟是…剑心通明…” 他身为内门精英,自然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那是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境界!是剑意与心神彻底交融,意之所至,剑之所指,无招无式,却又处处皆招,处处皆式!是真正触摸到“道”之边缘的标志!可这野小子…他才入门多久?他甚至看不懂《基础剑经》!他凭什么?!
“咳…咳咳…” 柳随风又剧烈咳嗽起来,牵动着胸口的闷痛,让他龇牙咧嘴。他扶着断墙,看着那柄深深嵌入地面、只余半截剑身在外、兀自嗡鸣震颤的沉岳巨剑,再看看少年那双亮得如同燃烧星辰、却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的眸子,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自己苦修多年,浸淫《灵蛇剑法》至深,竟被一个“野路子”三招打得吐血倒飞,连院墙都塌了半边?这要是传出去…
“啾啾!柳师兄!你吐血啦!痛不痛?”小呆毛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扑棱着翅膀飞到柳随风身边,纯净的眼眸里充满了担忧,嫩黄的小喙焦急地啄了啄他沾血的衣襟。
“嗷呜?!(好吃的?红红的?)”墨星也从小金身后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混沌的小眼睛好奇地盯着柳随风嘴角的血迹,小鼻子嗅了嗅,似乎觉得那味道有点熟悉,又有点奇怪,小脸上写满了“这玩意儿能不能吃”的困惑。
“吼…”小金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熔金的眼眸扫过柳随风的惨状,带着一丝“咎由自取”的漠然,又看向主人,眼神中充满了骄傲与守护。
欧阳奚旺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仿佛将胸中那沸腾的战意与力量一并吐出。他双手发力,伴随着一阵岩石摩擦的刺耳声响,将沉岳重剑从地面缓缓拔出。剑身沾满了泥土,却依旧流淌着幽暗的光泽,剑格处那道古朴纹路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紫金余韵。
他没有看柳随风,也没有在意倒塌的院墙和满地的狼藉。昨夜思过崖顶的宣泄,方才三招破法的酣畅,已将胸中那“滚石”的洪流彻底梳理、沉淀。此刻,他体内力量圆融流转,精神饱满通透,对沉岳的掌控也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契合。
他走到院中相对空旷处,避开散落的碎石和墨纸。这一次,他没有再摆出任何狂暴的攻击姿态。只是单手持着沉岳重剑,斜斜指向地面,剑尖微微垂落。整个人如同一座沉入深海的孤峰,气息沉凝到了极致,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了一体。
柳随风强忍着伤痛和满心憋屈,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死死锁定欧阳奚旺。他倒要看看,这刚刚爆发出惊天动地威势的野小子,此刻又想做什么?
深秋的晨风,带着凉意,拂过破败的院落,卷起地上几片昨夜未曾扫净的枯黄落叶。其中一片边缘卷曲、脉络清晰的梧桐叶,被风托着,打着旋儿,悠悠荡荡地飘落下来,轨迹飘忽不定,正朝着欧阳奚旺身前的空地落去。
就在那片落叶即将触及地面的刹那!
欧阳奚旺动了!
动作不再是狂暴迅猛,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流畅与自然。他手腕极其细微地一翻,沉岳重剑那宽厚沉重的剑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轻巧角度,如同灵蛇摆尾般,极其精准地迎上了那片飘落的枯叶!
没有风雷之声,没有气劲爆鸣。
只有一声微不可察的、如同羽毛拂过水面的轻响。
沉岳重剑的剑脊,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粘滞力,又或是某种精妙到毫巅的力量牵引,竟然…稳稳地托住了那片轻若无物的枯叶!落叶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暗青色剑脊之上,仿佛生了根,纹丝不动!连叶脉都未曾损伤分毫!
这画面充满了强烈的反差与震撼!
那柄门板似的、重达三百斤、刚刚还砸塌院墙、劈出深渊巨壑的恐怖凶器,此刻竟如最灵巧的绣花针般,托住了一片枯叶?!
如同莽汉拈花,壮汉绣眉!
柳随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嘴巴微张,连胸口的疼痛都忘了!这…这怎么可能?!以沉岳的重量和体积,光是挥动带起的风压就足以将枯叶撕碎!更遑论用剑脊去“托”住它?这需要对自身力量、对剑身轨迹、对气流变化掌控到何等精微入骨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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