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意已经渗入了冀州这座名为“安平”的小城。城东角落，一座原本废弃的染坊被盘下，高高的围墙隔绝了外界的窥探。院内不再有五彩的布匹晾晒，取而代之的是井然有序的工棚、叮当作响的铁匠炉，以及一间门窗紧闭、日夜有人值守的核心厢房。这里，便是刘辩（对外化名刘彦）在安平城的根基所在——“百工坊”。

厢房内，炭火盆驱散了寒意，但气氛却比屋外更加凝重。一张粗糙的、由几块木板拼成的大桌上，铺着一张同样粗糙的、由刘辩亲手绘制并不断完善的冀州及周边区域的简略地图。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炭块和墨汁标注着一些符号和地名。

刘辩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的面容比数月前逃亡时褪去了不少青涩，眉宇间沉淀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但此刻却笼罩着一层阴云。下首坐着他的核心班底：面容坚毅、沉默寡言的护卫队长赵铁柱（原宫中禁卫）；眼神灵动、心思缜密的落魄士子陈平（化名）；以及最近崭露头角、精于计算和统筹的年轻女子唐婉（原是商贾之女，家道中落被刘辩所救）。角落里，一个面容普通、毫不起眼的汉子垂手侍立，他是新近被提拔负责外围联络的张老六。

“消息……还是太慢了。”刘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压抑的焦躁，“董卓在洛阳究竟做了什么？关东诸侯们是战是和？我们像被蒙在鼓里的瞎子，聋子！在这小城里埋头种田、打铁，外面天塌了都不知道！”

陈平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忧心忡忡地接口：“主公所言极是。安平偏居一隅，消息闭塞。前几日从行商口中听到只言片语，说董卓似有废立之举……若为真，则天下震动！我等在此，犹如无根浮萍，不知风浪从何而来，又如何趋避？”

赵铁柱握紧了腰间的刀柄，闷声道：“俺们的人手还是太少，可靠的人更少。探听消息，尤其是洛阳、渤海（袁绍所在）、酸枣（关东联军大营）这些要害之地的消息，需要眼线，需要信得过的嘴巴和耳朵，更需要安全的传递路径。难！”

唐婉拿起桌上几片记录着零碎信息的木牍，快速扫过，秀眉微蹙：“这些信息，来源杂乱，真假难辨。有行商道听途说，有流民惊惶之言，甚至还有市井无赖的讹传。相互矛盾者比比皆是。比如，有说袁本初已聚兵十万，不日西进；又有说诸侯各怀心思，联军名存实亡。我们无法判断，更无法据此决策。”

刘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张老六身上。“老六，你以前走南闯北，三教九流认识不少。依你看，这消息网，该如何织？”

张老六上前一步，躬身道：“郎君（对外称呼），小的愚见，这事急不得，也需巧劲。若像官家那般大张旗鼓设驿站、派密探，我们没那实力，也容易暴露。”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小的以为，可从三处着手，如蛛结网，不求大而全，但求稳而准。”

“哦？仔细说说。”刘辩身体微微前倾。

“其一，**扎根市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张老六伸出粗糙的手指，“酒肆茶楼、车马行脚店、赌坊娼寮，甚至寺庙道观，这些地方是消息的集散地。掌柜、伙计、车夫、泼皮、游方僧人……这些人看似不起眼，却往往能听到、看到意想不到的东西。我们需要在这些地方，物色一些‘耳目’。不必让他们知道太多，只需定期汇报所见所闻，尤其是关于军队调动、粮价波动、流民来源、官家告示、奇异传闻等。报酬不必丰厚，些许钱粮或我们工坊的新奇小物件即可，关键是可靠、嘴严。”

“嗯，市井是根基，信息虽杂，但量大，需要筛选。”刘辩点头，“其二呢？”

“其二，**依托行商，借腿走路。**”张老六继续道，“往来各地的行商，是最好的信使。他们路线固定，有掩护身份。我们可以挑选几家信誉好、背景相对简单的商队合作。让他们在固定地点（比如我们指定的客栈、货栈）留下或取走加密的信件。我们提供一些便利，比如优先购买工坊的紧俏货、在安平城提供安全的仓储甚至小额借贷。风险在于，商人重利，也易被收买或盘查。”

“需要多重保险。”陈平插话道，“信件必须加密，使用只有我们核心几人能懂的暗语或符号。传递点也要分散、轮换。同时，对合作的商人，也要有制约，比如掌握一些他们不欲人知的‘小事’。”

“正是此理。”张老六赞同，“其三，**善用流民，以情动人。** 流民中，有不少是洛阳乃至司隶逃出来的。他们对董卓有切齿之恨，也渴望安定。我们可以挑选其中背景清楚、头脑灵活、有亲眷在安平附近落户的青壮，许以微利或承诺庇护其家人，让他们自愿成为我们的‘游哨’。他们可以沿着流民迁徙的路线或返回探亲的名义，留意沿途的驻军、关卡、民生状况，甚至尝试接近洛阳外围。这些人用好了，能深入我们无法到达的地方。但风险最大，容易折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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