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车碾过机场高速的沥青路面,轮胎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混着空调出风口的轻响,织成一层温和的背景音。
周明教授靠在真皮座椅上,指间转着那枚随身的陶片,目光透过车窗的暮色,落在对面陈星尘挺直的肩线上:“小陈啊,接下来几天怕是要‘扎进陶泥里’了——选土练泥的手劲、拉坯时的呼吸节奏,桩桩件件都得从零掰扯,睡得踏实算我输。”他眼角的皱纹漾开笑意,却藏着老匠人的认真。
陈星尘身子微微前倾,膝盖上放着周明刚递来的制陶工艺手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烫金的“陶经”二字:“周教授您只管‘开小灶’,我带了黑咖啡——睁眼就学,闭眼琢磨,哪怕把指甲缝里都糊满陶泥,也得把这‘跨界课’啃下来。”
“得!就喜欢你这股子闯劲。”坐在邻座的李华拍了下大腿,牛仔裤上还沾着今早赶飞机时蹭到的陶泥点,“我跟您说,制陶就像搭积木——先把‘选土、练泥、拉坯’这三块地基垒稳,再教您玩点‘创意花活’。比如咱们龙国陶土的‘脾气’,黏性足、可塑性强,最适合揉进山水纹路,这可是渡边那套日式粗陶比不了的细腻。”
他忽然收了笑,指尖敲了敲车窗上的雨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论火候把控、釉料配比,渡边毕竟几十年功底,咱们不硬拼‘技术工龄’,但可以拼‘文化新意’——您搞艺术的,脑洞比我们搞工艺的活,这就是优势!”
王芳从帆布包里翻出一本泛黄的《中国陶瓷史》,书脊上贴着她做研究时的便签条,淡紫色裙摆随车身晃动轻轻扬起:“小李说得对。现在全网都在刷‘陈星尘跨界制陶’,与其说比手艺,不如说比‘底气’——你知道宋代五大名窑为啥能流传千年?
不是靠‘技法炫技’,是靠‘土里藏着的诗’。咱哪怕做个最简单的陶杯,只要把‘龙国山水的留白意趣’揉进杯沿,把‘二十四节气的时序感’刻进杯底,这器物就有了‘会说话’的魂。渡边想拿‘匠人资历’压人,咱们就拿‘文化厚度’破局——他咬上来,保准硌得牙酸。”
陈星尘接过王芳递来的书页,指尖划过书中记载的唐长沙窑青釉褐彩诗句,忽然想起自己在学校演过的《赤壁》话剧里,诸葛亮抚琴时说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此刻车内暖黄的顶灯映着三人眼底的光,周明教授手中的陶片泛着温润的光,李华袖口的陶泥点像未燃尽的星火,王芳便签条上的字迹透着严谨的热——这哪里是“临时抱佛脚”,分明是带着千年窑火的底气,在车轮碾过的夜色里,悄悄筑起一窑待燃的陶坯。
“我懂了。”他忽然合上书本,指节敲了敲封面,“渡边要的是‘技术碾压’,咱们给的是‘文化接招’。哪怕最后出窑的作品带着新手的生涩,但只要让世人看见——咱们龙国的文艺人,跨的不是‘制陶的门槛’,是把‘文化的根’揣在怀里跨过来的。这比试,输技法不输风骨,丢分数不丢底气。”
车窗上的雨珠忽然被路灯拉长,像一串坠落的星子。周明教授看着陈星尘眼中灼灼的光,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岁第一次开窑时,看见陶坯在火光中绽开冰裂纹的震撼——有些东西,从来不止是“手艺”,更是刻在血脉里的“不服输”。
他抬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掌心的茧子蹭过对方西装布料:“好。明早八点,先带你们去陶工坊——咱们从‘认土’开始,让你摸摸咱们龙国陶土的‘脾气’,也让渡边尝尝,什么叫‘外来的技法,焐不热咱们自己的窑’。”
车内的氛围忽然热烈了起来,李华掏出手机划拉着陶工坊的地址,王芳低头在便签上写下“首日课纲:土料特性与地域文化关联”,陈星尘望着窗外飞掠的霓虹,忽然觉得掌心的陶片发烫——那不是温度,是千年窑火透过岁月,在这个注定无眠的夜里,悄悄烙进他掌纹里的,关于“底气”的答案。
陈星尘与周明教授一行步伐匆匆,踏入龙国在瀛桑设立的制陶坊。一进门,陶土的质朴气息混着窑火余温扑面而来——四壁陈列的陶艺佳作在暖黄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晕,粗粝的陶胚与莹润的成品并置,恰似一场跨越工序的对话。
年轻的李华眼底泛着热忱,快步走向摆满陶土的木架,指尖掠过不同色泽的泥块,最终拈起一块深沉的黏土:“陈先生您看,这类黏土黏性足,捏塑时指腹带起的纹路都能稳稳定形,最适合做那些带镂空花纹、造型精巧的器物。”他掌心翻转,陶土在指缝间揉出细腻肌理,仿佛已有雏形在虚空中浮现。
陈星尘立刻摸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笔尖在纸页上沙沙游走。墨痕落下时,前世采访制陶老专家的画面突然清晰——那些关于泥性与火候的絮语此刻翻涌而上,他指尖敲了敲笔记本,抬眸指向架上一块浅米色陶土:“这块看着更像细瓷胎的料子,和你手中的黏土比,除了质地,烧制时是不是另有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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