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的指尖刚触到秦千风颈侧时,他突然轻轻推开她的手。
"我要静坐。"他说。
声音里的沙哑还没褪去,却带着种奇异的清透感,像雪水冲过石缝。
林婉儿看见他眼尾还凝着未散的紫焰余烬,却比任何时候都亮——那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光。
废墟里的断墙在雪后泛着冷白,秦千风走到最中央那片焦黑的空地,积雪在他脚下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盘膝坐下时,林婉儿注意到他的动作比往日更轻,像在怕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别靠太近。"墨流苏突然出声。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断墙阴影里,玄色外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柄从未离身的青铜剑,"他现在的灵海是摊刚烧开的沸水,稍有扰动就会溅出来。"
林婉儿咬了咬唇,后退两步,却没挪开视线。
她从药囊里翻出一叠绘着星纹的符纸——这是她跟着洛清音学的灵纹记录术,专门用来捕捉异常能量波动。
指尖刚触到符笔,就听见秦千风低低的喘息。
他闭着眼,眉心沁出薄汗。
神识海里,那团紫焰正顺着经脉游走,每经过一处穴位,都像有根细针在挑动记忆。
母亲床头的药罐、父亲磨剑时溅起的火星、老人们教他认草药时粗糙的指腹...这些碎片突然活了过来,在火焰里串成一条线。
"原来不是吞噬。"他在意识深处轻声说。
紫焰的温度不再灼人,反而像双温柔的手,托着那些被他藏在角落的回忆,"是融合。"
"它在说话。"林婉儿的笔尖顿住。
符纸上的光纹原本是杂乱的螺旋,此刻竟开始勾勒出某种规律的曲线,"咚...咚...咚..."她数着心跳般的节奏,突然发现符纸边缘泛起暗红,像被血染过的旧帛,"这是...咒文?"
青鸢跃上半塌的石塔时,风里的血腥味更重了。
她指尖掐了个北境秘传的探灵诀,眼前的灵气突然显形——原本该像雾一样漂浮的青色光点,此刻正顺着某个看不见的漩涡流逝,像被撒进沙漏的细沙。
"三息前还好好的。"她眯起眼,望着西北方的云层。
那里有团灰雾正缓慢翻涌,与寻常风雪截然不同,"有人在抽离灵气...或者说,在为某种东西开路。"
她的剑嗡鸣着出鞘三寸,寒光在雪地里划出半弧。
这是她作为秘境守卫者的本能:危险正在逼近,而源头...她突然转头看向静坐的秦千风——那团紫焰虽然收敛,却仍在他周身形成隐约的火晕,像颗随时会爆的明珠。
"别白费力气了。"
墨流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站在秦千风身侧,指尖凝着一缕银光,正悬在那枚暗红图腾上方半寸处。
图腾随着秦千风的呼吸明灭,每次暗下去时,都能看见纹路里流转的金芒,"这不是普通的印记。"
林婉儿抱着符纸走过来,青鸢也收剑跃下石塔。
四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秦千风却仍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天命契约。"墨流苏的声音沉了下去,银光触到图腾的瞬间,众人听见极轻的碎裂声——像是某种封印被撕开,"旧神用命运做绳,用因果为印。
他们选中的容器,要么彻底沦为傀儡,要么...让这契约反过来成为枷锁。"
"千风他..."林婉儿的符纸簌簌作响。
"他烧了旧神的残念。"墨流苏抬头,目光扫过秦千风紧绷的下颌线,"但契约本身是规则,不是残念。
就像你撕了封条,门却还锁着——现在旧神知道了,这把锁的钥匙,在他手里。"
石塔上的积雪突然簌簌落下。
秦千风的睫毛颤动起来。
他感觉神识海里的紫焰正在膨胀,那些被火焰串起的回忆突然变得滚烫,像要融化成新的东西。
丹田处的图腾开始发烫,他甚至能听见血管里传来的共鸣,像是无数个声音在喊同一句话。
"命火..."他无意识地呢喃。
紫焰"轰"地炸开。
林婉儿的符纸瞬间燃成灰烬。
她惊呼一声后退,却见秦千风周身腾起紫色光雾,连雪地上的碎冰都在融化。
青鸢的剑完全出鞘,指向西北方的灰雾——那里翻涌得更厉害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
墨流苏退了半步,瞳孔里映出秦千风睁开的双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原本的黑瞳被紫焰包裹,却不是之前的吞噬般的狂乱,而是像两簇烧透的炭火,内核是沉静的暗红。
他站起身时,积雪在脚下蒸腾成白雾,腰间的玉佩突然发出脆响——那是他七岁时母亲亲手系上的,此刻竟裂成了两半。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清越,抬手时,掌心的紫焰凝成实质,"这不是力量。"火焰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竟将半塌的石塔削去一角,"是命运的火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