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间的翡翠串珠第三次发烫时,我正盯着劈柴堆里窜起的蓝紫色火苗——那是松脂燃烧特有的颜色。
第一次回溯时,我只防了炭盆;第二次防了饲料里的松脂碎末,可柴房的劈柴底下竟也埋着松脂块。
原来这场火不是疏漏,是有人攥着引火折子,在我每一步防线上都戳了窟窿。
"林姑娘!"周瑞家的拽我袖子,她衣襟上的焦洞还冒着青烟,"老祖宗的护甲刮在门框上,我得去扶她往假山后避一避。"
我望着贾母被王夫人搀着的背影,她鬓边的珍珠钗歪到耳后,在火光里像滴凝固的血。"周妈妈,你带老祖宗去沁芳闸,那里临水,烟散得快。"我把薄荷油塞给她,"让丫头们用湿帕子捂住口鼻,别吸了毒气。"
"那你呢?"她眼眶发红,"这火...这火要烧到缀锦阁了!"
"我去会会这火。"我摸了摸发间银簪——那是今早宝玉送的,雕着并蒂莲,此刻在火里烫得灼手。
我对着人群喊:"宝兄弟!"
穿月白缎子夹衫的身影从马棚方向挤过来,宝玉额角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半块打湿的棉被。
他从前最厌这些俗事,此刻却抿着嘴,眼里烧着我从未见过的光:"林妹妹,我刚让人拆了西边的篱笆,火路断了一截。"
"拆得好。"我把他拉到廊下,避开乱飞的火星,"你现在带二十个小子去火场东边,专扑带蓝火苗的地方——那是松脂,水泼不灭,得用沙土埋。"
他睫毛颤了颤:"你怎么知道?"
"我闻出来的。"我没说回溯的事,只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你小时跟着赖爷爷学过看火色,记得吧?"
他突然攥紧我的手腕,掌心全是汗:"林妹妹,这火...是不是有人..."
"先救火。"我抽回手,指尖碰到他袖扣上的珊瑚珠——那是元妃省亲时赏的,"救完了,咱们再慢慢查。"
"凤丫头!"我转身喊,王熙凤正踩着花盆底往这边跑,金步摇上的红缨被火星燎了个角。
她怀里抱着铜盆,盆里的水晃出来,在青石板上浇出蜿蜒的痕迹。"二嫂子,你带小丫头们去井边,把所有水桶、澡盆、甚至腌菜坛子都装满水。"我指了指她鬓边歪掉的金步摇,"记着,留五个人守着前院的太平缸——元妃娘娘马上要到,不能让她看见火场。"
她把铜盆塞给旁边的小子,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你当我是管家娘子呢?"话虽这么说,却已经扯着嗓子喊:"小红!
你带小吉祥去外院调梯子!
坠儿!
把东角门的草席全搬来!"
我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回溯时,她就是这样,明明怕得手发抖,偏要把铜盆砸得哐哐响。
原来有些东西,连火都烧不掉。
"宝姐姐!"薛宝钗提着药箱挤过来,她素白的裙角沾了黑灰,却依然站得端端正正。
我瞥见她袖中露出半卷《黄帝内经》——她总说药箱里要备着医书,怕临时忘方子。"麻烦你去照顾受伤的丫头,尤其是被烟呛着的。"我压低声音,"要是看见有人往火里扔东西,哪怕是片碎布,也记下来。"
她指尖在药箱上轻轻敲了三下——那是我们上月对的暗号,代表"明白"。"蘅芜苑的熏香我带了些。"她把一个锦袋塞给我,"点上能散浊气。"
我攥着锦袋往火场走,火星子劈头盖脸砸下来,烫得脖子生疼。
远处传来宝玉的喊声:"东边沙土备好了!"王熙凤的铜盆声跟着响起来:"水来了!
水来了!"
突然,我闻见一缕极淡的沉水香——是从柴房方向飘来的。
那是王夫人屋里常用的香。
第一次回溯时,我在柴房外看见过一个灰布裙角;第二次,周瑞家的说看见小丫头捧着包袱往柴房跑。
原来不是松脂藏得巧,是藏松脂的人,藏在最该清白的地方。
"牡丹亭里梦难留。"我对着火场喊,声音混着噼啪的火势,"良辰美景奈何天!"
这是我们小时候排戏文时的暗号。"梦难留"指松脂,"奈何天"指柴房。
果然,宝玉的声音从东边传来:"赏心乐事谁家院?"——"谁家院"是问位置。
"湖山石边。"我望着柴房后的太湖石,"雨丝风片。"——"雨丝风片"是说藏在石缝里。
过了片刻,东边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宝玉的大喊:"找到引火的东西了!"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我望着逐渐减弱的火势,突然发现,刚才那缕沉水香,不知何时散了。
火灭时,天已经蒙蒙亮。
贾母攥着我的手直发抖:"好丫头,多亏了你。"王夫人站在她身后,鬓角的珍珠花歪得更厉害了,我看见她袖中露出半截灰布——和柴房外那道裙角一个颜色。
宝玉走过来,手里捧着个烧剩的布包,还沾着松脂的黑渣:"林妹妹,你看。"
我蹲下身,用银簪挑开布包——里面是半块金镶玉的护甲,刻着"忠靖侯府"四个字。
那是王夫人陪嫁的东西,我去年在她妆匣里见过。
"林丫头。"王熙凤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声音轻得像叹气,"刚才救火时,我看见周瑞家的往王夫人屋里跑了一趟。"
我望着渐渐熄灭的余烬,翡翠串珠在腕间发烫——第三次回溯的机会还没用。
这把火,烧了饲料,烧了柴房,烧了缀锦阁的飞檐,可它没烧掉真相。
下一次,我要让藏在火里的手,再也缩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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