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莲瓣,红得妖异,仿佛凝聚了世间最艳丽的鲜血。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扶手上,与周围森然肃杀的大殿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和谐。
花瓣之上,没有丝毫法力残留,却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勾动着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赵烈和玄七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们能感觉到,这片看似脆弱的花瓣,蕴含着比刚才那位钦差和圣旨加起来还要恐怖的危险。
洪玄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将那片莲瓣拈了起来,放在眼前端详。
“三百年不见,你的手段,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穿透了虚空,在某个未知的所在回响。
话音落下,他指尖的那片莲瓣,忽然活了过来。
无数细微的血色丝线从莲瓣中钻出,如同有生命的毒蛇,顺着他的指尖,疯狂地向他体内钻去,试图侵染他的血肉经脉。
然而,这些血丝刚刚触碰到洪玄的皮肤,便如同遇到了烧红烙铁的冰雪,发出一阵细微的“嗤嗤”声,迅速消融,化作一缕缕黑烟。
一股灰败、终结的气息,从洪玄体内弥漫开来。
他指尖的莲瓣,那鲜艳欲滴的红色迅速褪去,变得枯黄、焦黑,最终在他指间化作一撮飞灰,簌簌飘落。
“躲在暗处的老鼠,终究见不得光。”
洪玄掸了掸手指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深宫之内,某处奢华的宫苑中。
一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正悠闲地修剪着一盆盛开的血色莲花。
她的动作忽然一顿,一滴殷红的鲜血,从她白皙的指尖渗出,滴落在花瓣上。
“腐朽……终结……”
女子抬起头,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神色。
“有意思,这把刀,比想象中,还要锋利。”
她轻笑一声,将受伤的手指放入口中,轻轻吮吸,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幽邃与疯狂。
靖安台,主殿之内。
赵烈和玄七看着那撮飞灰,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虽然无声无息,但其凶险程度,远超任何一场金戈铁马的厮杀。
“君上,这……”玄七忍不住开口。
“血莲教的圣女。”洪玄随意地解释了一句,“一个活了很久的老怪物,不必理会。”
玄七心中凛然,不再多问。
他知道,自己这位主君,招惹的敌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畴。
“京城那边,怎么说?”洪玄将话题转了回来。
玄七定了定神,从怀中取出一枚加密的玉简,双手奉上。
“这是何川大人半个时辰前传来的密信。”
洪玄接过玉简,神念探入。
片刻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
玉简中的内容很简单。
皇帝,龙颜大悦。
对于洪玄虐杀钦差,吞食圣旨的行为,那位九五之尊,非但没有半句斥责,反而下了一道新的旨意。
旨意中,痛斥北境三宗勾结外敌,名为大衍臣属,实为国之巨蠹,罪不容诛。
着令北境督战使洪玄,即刻统领靖安台及镇北军,对三宗发动全面清剿。
凡三宗修士,皆视为叛逆,杀无赦。
缴获之一切,皆归督战使府所有,无需上缴国库。
旨意的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
——朕,在京城,等你的捷报。
“好一个皇帝。”洪玄捏碎了手中的玉简,低声自语。
他明白了。
从头到尾,自己都在那位帝王的算计之中。
派来一个倨傲的太监,宣读一份模棱两可的圣旨,本就是一步废棋。
自己若是接旨,便会被重新套上枷锁,束手束脚。
自己若是抗旨,便正好给了他一个发作的由头。
那位礼部侍郎张承,从踏出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的死,不是为了问罪洪玄,而是为了给皇帝,递上一把名为“大义”的屠刀。
让洪玄,可以名正言顺地,毫无顾忌地,在北境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他这是要我,把北境的天,彻底捅个窟窿啊。”洪玄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皇帝的目的,和赤夜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竟然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他们都希望北境大乱,都希望死更多的人。
只不过,一个是为了献祭,另一个,则是为了彻底铲除那些不受控制的地方势力,顺便,消耗掉镇北军和自己这把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刀”。
好一招一石数鸟。
“君上,我们……”赵烈有些迟疑。
这份圣旨,等同于将靖安台推到了所有势力的对立面。
“传令。”洪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召集所有千户以上将官,一炷香后,主殿议事。”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但赵烈和玄七都能感觉到,在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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