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王管家进书房的功夫,我转身往城南跑。春桃的字条上说,弟弟被关在废弃的染坊,王管家看着。现在王管家被调走,正是救人的好机会。
染坊离李府不远,在一条臭水沟边,墙都塌了一半,门口挂着把大锁,却没上锁。
我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颜料味扑面而来,混杂着霉味,比柴房的味道还难闻。
院子里堆着废弃的染缸,缸里的水发着绿,漂着死老鼠。角落里传来孩子的哭声,细弱得像小猫。
“有人吗?”我轻声喊。
哭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染缸后面探出来,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件破烂的棉袄,脸上沾满了灰,眼睛又大又亮,像春桃。
“你是谁?”他怯生生地问。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走过去,蹲下来,“我来救你出去。”
他盯着我的脸,突然说:“你脸上有疤,像月牙。姐姐说,有月牙疤的人都是好人。”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溜溜的。春桃竟这样跟弟弟形容我。
“对,”我笑了笑,左脸的疤扯得生疼,“我们现在就走,去找你姐姐。”
我拉起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像块冰。刚要往外走,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抓住她!”王管家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带着酒气。
我心里一惊,回头一看,王管家带着两个家丁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棍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管家瞪着我,眼睛通红,“李小姐说你在书房伺候,你竟敢骗我!”
我把小男孩护在身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王管家,你私自关押孩童,就不怕官府治你的罪?”
“官府?”他狂笑起来,“李尚书就是官府!抓你这个拐带孩童的贱婢,天经地义!”
家丁冲了上来,我举起石头砸过去,砸中一个家丁的额头。他痛呼一声,捂住头倒在地上。另一个家丁扑过来,我拉着小男孩往染坊深处跑。
染坊里面堆满了布匹,像个迷宫。我们躲在一堆蓝布里,能听见王管家的吼声:“给我搜!找不到人,你们都别想活!”
小男孩吓得发抖,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我拍了拍他的背,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姐姐会保护你。”
这话既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我自己听。
爹去世那年,我也是这样攥着娘的衣角,娘说:“辞儿别怕,有娘在。”可后来娘病了,我就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现在,我也要保护这个孩子。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官差的呵斥声。
“都不许动!官府办案!”
王管家的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慌乱的叫喊:“官爷!误会!都是误会!”
我心里一动,是谁?
拉着小男孩从蓝布里探出头,看见一群穿着官服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穿着月白长衫,袖口绣着竹纹——是沈御史!
他怎么会来?
沈御史的目光扫过院子,落在我们身上,眼睛亮了亮。他没说话,只是朝我们这边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对官差说:“把王管家和这些家丁都带走,严加审讯!”
王管家被官差按在地上,还在挣扎:“沈御史!你不能抓我!我是李尚书的人!”
沈御史冷笑一声:“李尚书的人?那就更该审了。”
看着王管家被拖走,我松了口气,拉着小男孩走出来。
“沈御史,”我福了福身,“多谢。”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小男孩,目光落在我左脸的疤上:“你没事吧?”
“没事。”我摇摇头,“只是没想到您会来。”
“有人给我递了字条,”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上面是春桃的字迹,“说城南染坊有孩童被非法关押,还牵扯到李府。”
我心里一暖。是春桃。她不仅救了我,还报了官,用她自己的方式,帮了我们所有人。
“那孩子……”沈御史看着小男孩。
“是春桃的弟弟,”我说,“我先带他去找春桃,免得李婉儿又派人来抢。”
沈御史点头:“我派两个官差送你们去,安全些。”
“多谢。”我再次道谢,拉着小男孩的手,跟着官差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沈御史突然说:“苏小姐,三月初三,烟雨楼,小心。”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他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星,带着股说不出的笃定。
“我知道了。”我说。
他这是在提醒我,也是在告诉我,他会去。
走出染坊,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把染坊的断墙照得发白,像幅褪色的画。
小男孩突然指着前面,兴奋地喊:“姐姐!是姐姐!”
春桃正站在路口,穿着那件灰布小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见我们,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两盏灯。
“弟弟!”她冲过来,抱住小男孩,哭得泣不成声。
我站在一旁,看着她们相拥的样子,突然觉得左脸的疤不那么疼了。
“春桃,”我说,“我们得走了,去破庙,那里暂时安全。”
春桃点点头,擦了擦眼泪,拉着小男孩的手,又握住我的手:“苏小姐,谢谢你。”
她的手很凉,却很有力,像握住了一团火。
我看着她,又看向远处的白鹭书院,那里的匾额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还有十天。
三月初三,烟雨楼。
该做个了断了。
李婉儿,你的珠钗,你的策论,你的私章,还有你偷去的那些日子,我都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就像爹说的,笔正,心就正。哪怕要踏过泥沼,趟过刀山,这颗心,也得立着,直到把所有的脏东西,都晒在太阳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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