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病就病了半个月。
原本康健如牛的一个姑娘,忽然变得三天两头捂住心口说难受。
穆衿买下了一座小院,长安一个巷子里的小院,总共有七间房,围绕七间房的有一条长廊,巧巧将这七间房穿过。
她病得很重,穆衿已为她的病快要花光了他们的积蓄,她仍没好转起来。
长安的大夫请来了一个又一个,不是说她没病,就是说该为她准备一口棺材,医治心绞痛的草药熬了一碗又一碗,她喝下去还是不见好,反而越来越虚弱。
穆衿越发恨那本《高山寿》,他笃定是因为那本妖书她才成了这个样子。
知道这天他送了画匆忙赶回去,被一个道士绊住了。
他拦下穆衿,指着穆衿的印堂说,“你家中妖气过盛,怕是有妖孽作祟。”
穆衿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如果他真要信这些,那他小时候肯定被吓死无数次了。
他跨步就走,这道士不依不饶,掐指一算,“公子家中,一定有个病重之人,是也不是?”
穆衿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他是在想这道士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会不会是那些为皎然看诊的大夫泄露了出去。
“没有。”穆衿留下两个字便要离开。
这道士还要拦他,被他一掌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道士扶正自己的帽子,嘿嘿笑了两声,“看来是在下说对了,你不信我无所谓,这个给你。”
他手掌中有一块白色的石头,有些透明,像是牛角打磨抛光后的。
“这是什么?”
“你家那位朋友的病实在太重,普通的郎中都已治不好了,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但你回去后,找个下雨的天,将此角点燃,异香起,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如何治你那朋友的病。”
穆衿不信他,“多谢了,但无功不受禄。”
道士急了,怎么就是不上道,“这可是无量山上的五色鹿角,染之可通神灵,到时自然有人能帮你治病。”
穆衿还是不要,道士受不了了,上前将角塞进了他手中,“管你要不要,我给你,你就得收下。”
说完就跑了。
他回了小院,见皎然正在家中晒太阳,气色好像好了一些,然后一扭头看见了他,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穆衿很是痛苦,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她,也许她的病是心病,只要她不看见他,不再同他说话,她便会渐渐好起来。
可他觉得,如果他再像当时暗算她那日离开,说不定他们就再也不会见到了,他无法想象下半辈子再也见不到皎然,他宁愿去死。
所以他只好尽量保持沉默,在她面前像是自己不存在,像是一团气,只要他还陪在她身边就好。
她撇过脸去,好长时间才转过来看他,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你回来了?”
穆衿点点头,没说一句话。
他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房中,这样的动作他再熟悉不过了,可她身上却一僵,似乎没回过神来。
也是,这一年来,他们身体上的接触越来越少了。
皎然被他放在床边,她有些尴尬,像跟他不熟一样,还找些话说,“袁渐鹿给我传了书信来,说是他跟婉儿成婚了,才耽误了几个月。”
穆衿对她那些朋友并不感兴趣,但她对她的朋友,甚至比对他更在意,所以他只好假意替他们开心,“有情人终成眷属,再好不过了。”
皎然说是啊,然后问出了一个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两个人为什么会成婚呢?”
穆衿蹲在她面前,思虑一会儿后说,“相爱,所以他们就愿意放弃一些东西,再得到一些东西。”
“放弃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穆衿道,“放弃了一些自由,得到了一些自由。”
皎然不明白,“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他说,“你想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自由吗?”
皎然摇摇头,心里有些烦躁。
她觉得有什么蒙在她心头,一些很简单的问题,她从前能想明白,现在却不能了。
就好像她过去能清晰看见会英客栈对面的不远处的一个蜜饯摊子,有一天她却瞧不见了,可旁人走到她身侧,就说,哦,原来你要找的是那个蜜饯摊子,就在那里啊。
他坐在她身旁,和皎然并肩坐着。
然后他把洁白如玉的脸贴在了皎然的脖颈出,贴在他的额头上的是她的耳垂,她的耳朵麻酥酥的。
皎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然后微微侧头闭着眼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的眼睛瞪大了一下,像受到了惊吓,过去那么久,自从他们离开都督府后,皎然再也没这么亲过他,后来她赌气亲了他,又断断续续病了十数日。
他想,他说不定当真是个煞星,遇见谁,谁就倒霉,小时候柴彻是唯一愿意接近他的人,后来没过多久他就被带来长安,被迫跟爹娘分离。他爱上了皎然,还以为离开都督府后,他们能过神仙眷侣一样的日子,可皎然却忽然性情大变,与他逐渐陌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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