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她又在害人了!”王大爷脸色大变,“快去叫李道长!”
李道长是镇上青云观的道士,据说会画符降妖。他赶到时,废弃宅院周围的雾气已经浓得化不开,那琵琶声像长了钩子,勾得人心里发慌。
“大家退后!”李道长拿出八卦镜,往雾气里一照,只见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宅院,而是一口黑黢黢的枯井,井边坐着个红衣女子,正抱着一把白骨琵琶拨动琴弦。她的脸惨白如纸,眼睛空洞洞的,没有瞳孔,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妖孽!还不现身!”李道长挥舞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那红衣女子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向我们,嘴角咧得更大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咯咯咯……又来送死的……”她说着,猛地拨动琴弦,一股肉眼可见的音波朝我们袭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血腥味。
李道长连忙举起桃木剑,剑身泛起金光,挡住了音波。“快!去找她的琵琶!”他大喊,“骨琵琶是她的本体,毁了它才能破阵!”
我和几个胆大的青年跟着李道长冲进雾气里。宅院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腐烂的花瓣和脱落的琴弦。那红衣女子坐在井边的石台上,正对着井口弹奏,每拨动一下琴弦,井里就冒出一股黑气,带着女人的哭喊声。
“就是现在!”李道长将一张黄符拍在桃木剑上,猛地刺向女子手中的琵琶。
那女子尖叫一声,身影化作一道红烟躲开,白骨琵琶掉在地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就在这时,井口突然喷出一股黑水,里面翻涌着无数白骨和头发,一个穿着破烂戏服的骷髅头从水里浮出来,张开嘴,发出和琵琶声一模一样的调子。
“不好!她要借尸还魂!”李道长脸色大变,连忙掏出一个葫芦,拔开塞子对准井口,“急急如律令,收!”
葫芦口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井口的黑水和白骨被纷纷吸入,那红衣女子的红烟也被卷了进去。最后,只剩下那把掉在地上的白骨琵琶,突然裂开一道缝,里面掉出一根指骨,上面还缠着几根银丝。
雾气渐渐散去,阳光照进宅院,一切恢复了平静。那口枯井里再也没有声音,只有井底沉着一具残缺的白骨,指骨上还留着琴弦勒出的痕迹。
陈三的丧事办得很简单,村里人把他埋在老槐林外,墓碑上不敢刻名字,只竖了块无字碑。李道长说,中了琵琶精“勾魂调”的人,魂魄不全,不能入祖坟,否则会连累族人。
从那以后,落琴村再也没人敢靠近老槐林,尤其是晚上。每当起雾的夜晚,村里还能隐约听见琵琶声,只是不再那么凄厉,反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怨怼和哀伤,像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我后来离开了落琴村,去了山外的大城市,但每次听到琵琶声,心里还是会发怵。想起陈三死时那空洞的眼神,想起枯井里翻涌的白骨,想起红衣女子那没有瞳孔的笑脸,背脊就一阵阵发凉。
民间的恐怖,往往藏在这些带着血腥味的老故事里。它们不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唯美,而是带着泥土和腐骨的气息,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你:有些声音,听不得;有些地方,去不得;有些执念,放不下。
听说后来有个不信邪的戏班子路过落琴村,非要去老槐林里唱一出《霸王别姬》,说是能镇邪。结果第二天,戏班子的人全疯了,嘴里只会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手指不停地做着弹琵琶的动作,直到把指甲磨出血来。
而那把被李道长收走的白骨琵琶,据说后来在青云观的仓库里自己断了弦,每根弦上都缠着一根人的指骨,指骨上还刻着三个字:苏小小。
直到现在,每当夜深人静,我偶尔还会听见若有若无的琵琶声,从记忆深处传来。那声音轻飘飘的,像丝线一样绕在耳边,勾着人想去看看,那枯井深处,到底还藏着多少没弹完的冤曲,和多少散不去的枯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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