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到“落尸鬼”的故事,是在城西老茶馆的竹椅上。那年深秋,阴雨连绵,茶馆里飘着老茯茶的霉味,梁上的蛛网挂着水珠,把光线滤得昏昏沉沉。说话的是看自行车棚的李老头,他缺了半颗门牙,说话时漏风,却偏偏擅长讲些阴恻恻的旧事。
“……你们记不记得,前年‘跳楼巷’那边,接连走了三个人?”李老头吧嗒着旱烟,火星在昏暗里明灭,“不是自杀,是被‘那东西’勾了魂去的。”
“跳楼巷”本名安平巷,是条夹在两栋九层高老旧居民楼之间的窄巷。楼是八十年代的筒子楼,墙皮剥落,阳台护栏锈得像枯骨,终日不见阳光,巷子里永远堆着腐烂的菜叶和旧家具。之所以得此诨名,是因为打从建成起,隔三差五就有人从楼上摔下来,起初以为是自杀,直到那年秋天。
第一个出事的是三楼的张寡妇。她男人早逝,一个人拉扯儿子,靠在巷口卖鞋垫过活。那天傍晚,邻居听见她在阳台上骂儿子作业没写完,骂着骂着,声音突然拔高,变成一声短促的尖叫。等邻居冲出去,就看见张寡妇面朝下趴在巷口的垃圾堆上,脑浆混着雨水流进臭水沟。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过,更奇怪的是,她的姿势极其扭曲,右腿反折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左手死死抓着一把脱落的墙皮,指缝里全是血。
“警察来看了,说是失足。”李老头吐了口烟沫,“可谁失足会把自己扭成麻花?而且张寡妇那阳台,护栏好好的,怎么就掉下来了?”
更邪门的是第二个。隔了不到半个月,住在七楼的老王头也出事了。老王头退休前是中学老师,身子骨硬朗,每天早晚都要在阳台上打太极。那天早上,对楼的人看见他穿着睡衣站在阳台边,像是在看什么东西,突然就捂住眼睛摇晃起来,嘴里喊着:“别拽我……别拽我!”接着就翻过护栏,头朝下栽了下来。
这次有人看得真切。据对楼的目击者说,老王头倒下前,阳台上好像还有个黑影,蜷在护栏角落里,个子不高,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但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黑影又不见了,只有老王头栽了下来。老王头落地的姿势和张寡妇如出一辙,身体扭曲,脸上带着极度的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
“这时候,巷子里就开始传了,说有‘落尸鬼’。”李老头压低声音,眼神扫过周围竖起耳朵的茶客,“那东西专蹲在高楼角,等人靠近阳台或者楼顶,就出来勾人。”
“落尸鬼啥样?”有人忍不住问。
李老头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声音更低了:“听见过的人说,那东西个子不高,像个没长开的孩子,可身子是拧着的,胳膊腿都朝后拐。身上全是青紫色的摔伤,烂糟糟的,像是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摔烂了,又爬起来似的。最吓人的是它的脸——根本没有脸,就是一团烂肉,上面糊着血和泥,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你。”
他顿了顿,续上一袋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阴森:“这东西害人,不直接动手,先是让你头晕,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然后,它就开始在你耳边吹气,不是人喘气,是那种……像是破风箱拉过的声音,‘嘶啦……嘶啦……’,吹得你骨头缝里都发冷。”
“然后呢?”一个年轻茶客追问,声音有点发颤。
“然后?”李老头冷笑一声,“然后你就会看见幻觉。看见啥?看见你最怕的东西。张寡妇男人死得惨,她肯定最怕鬼,所以那东西就让她看见恶鬼拽她;老王头一辈子怕高,那东西就让他觉得阳台在晃,好像随时要掉下去。等你吓得魂飞魄散,站不稳了,它就轻轻推你一把,或者干脆在你脑子里喊一声‘下去吧’,你就真的下去了……”
茶馆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雨声和梁上水滴落的声音。我端起茶杯,茶已经凉了,喝进嘴里带着苦涩。
“这还没完,第三个更邪乎。”李老头像是很满意我们的反应,继续说道,“第三个是个年轻姑娘,住在顶楼九楼。那姑娘长得俊,在商场卖化妆品,人也活泛。出事那天晚上,她男朋友来找她,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就听见屋里有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在笑,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她男朋友觉得不对劲,就找了开锁匠。门一开,屋里没人。窗户是开着的,风把窗帘吹得哗啦响。男朋友走到窗边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那姑娘趴在窗台上,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去了,双手抓着窗框,指节都抠出血了,嘴里念叨着:‘别过来……别过来……我不下去……’”
“她男朋友赶紧去拉她,可刚碰到她胳膊,那姑娘就尖叫起来,说‘它在我背后!它在拽我!’男朋友往她背后一看,啥也没有,就看见姑娘的后背衣服上,有几个湿漉漉的黑手印,像是小孩子的手印,五个指头清清楚楚,可那手印是冰凉的,透骨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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