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去西南边陲的墨江县采风,本意是想搜集些民间老物件,却在一个叫“落石坪”的山坳里,意外听到了关于“岩鬼”的故事。讲故事的是个守着杂货铺的老头,姓王,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眼神里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那天山雨刚停,雾气像湿棉花一样裹着整个村子,我躲进他的铺子买烟,他擦着柜台,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我:“后生,敢不敢听个山里的真事?”
我那时年轻,又对民间传说颇感兴趣,便点了点头。老王头往门外瞅了瞅,压低了声音,那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石头互相摩擦,把我带进了一片阴冷的山岩迷雾里。
故事要从十年前说起,落石坪往西北走三十里,有座“鬼愁崖”。那崖壁陡峭如刀削,半腰以上常年被云雾锁着,当地人轻易不敢靠近。老辈人传下来,说那崖里住着“岩鬼”,是山精石怪变的,专等落单的行人。
“啥是岩鬼?”我忍不住插嘴。
老王头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就跟那崖壁一个样,青黑色,硬邦邦,长得跟半截子石碑似的,没鼻子没眼,可你盯着它看久了,就能看见石头缝里翻出一对火炭似的眼珠子。”他顿了顿,手指关节敲了敲柜台,“力大无穷啊,一巴掌能拍碎磨盘,最爱干的事,就是蹲在悬崖边,瞅准了下边的人,‘嘿’地吼一声,跟着就推石头。”
他说的第一个事,是关于一个货郎的。那货郎姓陈,是外乡人,不知死活地想抄近路翻鬼愁崖。那天傍晚,落石坪有个砍柴的老汉亲眼看见,陈货郎背着货担刚走到崖下的窄径上,头顶的云雾里突然滚下一块碾盘大的石头,带着风雷之声就砸了下来。老汉离得远,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一口大钟砸在地上,接着就看见烟尘腾起老高。等烟尘散了,那窄径上只剩一滩模糊的血迹,货担的碎片嵌在石头缝里,陈货郎整个人都被砸进了地里。
“你说怪不怪?”老王头眼神发直,“那石头滚下来的地方,根本没人!就那么凭空滚下来了。老汉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村,当晚就发高烧,嘴里直喊‘石头动了……石头长眼睛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从那以后,鬼愁崖下隔三差五就出事。有时是采药人失踪,只在崖壁下找到一只鞋;有时是赶夜路的马帮,被滚石砸死了骡马,人侥幸逃脱,却吓得魂飞魄散,见了石头就哆嗦。村里人都说,是那陈货郎的血惊醒了岩鬼,那东西醒了,就该出来觅食了。
真正让落石坪人谈之色变的,是发生在七年前的“三尸案”。老王头说这话时,外面的雾气更浓了,窗棂被山风吹得“吱呀”响,像有人在外面扒着听。
当时村里有三个年轻后生,不信邪,非要去鬼愁崖探探,说要抓了那“岩鬼”换赏钱。领头的叫狗剩,力气最大,腰里别着把柴刀;另外两个是他堂弟和发小,揣着火把和绳子。三人天不亮就上山了,村里人都劝不住,只当他们是年轻气盛。
“结果呢?”我追问,手心有点冒汗。
老王头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茶,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结果……太阳落山了,没回来。第二天,村里人不放心,凑了一伙人上山找。找到鬼愁崖下那片乱石林,就看见……就看见……”他声音发颤,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场景,“狗剩他堂弟趴在一块大石头上,脑壳被砸得稀巴烂,血都渗进了石头缝里。他发小更惨,整个人被压在一块巨石下,只露出一只脚,还穿着鞋呢。”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狗剩呢?”
“狗剩……”老王头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狗剩在最高的那块悬岩下边找着了。他没被石头砸,就是……就是死状太邪乎了。”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瞪着眼,嘴巴张得老大,像是看见了啥天底下最吓人的东西。身上的衣服全碎了,像是被什么硬东西剐的,浑身上下都是血道道,可最怪的是……他的手,死死抠进了崖壁的石缝里,十个手指头都抠断了,血把那石头染成了紫黑色。”
我听得后背发凉,仿佛能看见那惨烈的景象。三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鬼愁崖下,而且死状一个比一个恐怖。
“村里人把尸体抬回来,狗剩他娘当场就哭死过去了。下葬那天,怪事又来了。”老王头的声音变得诡异起来,“埋狗剩的时候,坟坑里的土老是往下陷,像是下边有东西在拽。抬棺材的八个壮汉,累得满头大汗,棺材就是放不平。最后还是村里的老族长来了,往坟坑里撒了三把糯米,念叨了几句,那土才不陷了。”
“后来呢?有没有人再见过岩鬼?”我忍不住问,尽管心里已经有些发毛。
老王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见过的人,大多都没活着回来。不过……”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给你说个最邪乎的,是我亲眼见的。”
他说那是五年前的一个深秋,他跟着一个老猎人进鬼愁崖附近打皮子。老猎人经验丰富,知道哪里有岩鬼的忌讳,走的都是背阴的小路。那天他们运气不错,打了几只松鼠和一只果子狸,正准备往回走,天就擦黑了。走到一片叫“乱刀石”的地方,老猎人突然拉住了他,把他按在一块巨石后面,捂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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