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牛感觉自己仿佛飘在了半空,又像是踩在极柔软的云絮之上,脚下虚浮,无处着力。
眼前不再是那片熟悉的屋顶,而是一片混沌的、灰白色的雾霭。
雾霭深处,隐隐约约浮现出熟悉的景象,是他白日里劳作的那片田埂。
只是那田埂的泥土不再坚实,反而像水波一样微微荡漾着。金黄的麦穗在雾中轻轻摇摆,却奇异得不发出半点声响,世界寂静得可怕。
李大牛在这无边的田埂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茫然四顾,周遭的景物似是现实中见过的田垄沟壑,却又扭曲失真,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纱布。
他的心越跳越快,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越来越急。恐慌占据了他的心头,他开始在这被浓雾浸透的天地间拼命奔跑,像一头被困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那条回家的路。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片无尽的混沌逼至崩溃时,前方的浓雾忽然如同帘幕般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开。
前路明晰了。
那是通往婶子家田埂的小路。
李大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再不犹豫,迈开双腿,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拼命奔去。
脚下的路坚实而熟悉,每一步都踩碎了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恐慌,他喘着粗气,一口气跑到了尽头,婶子家的田埂赫然在望。
可下一刻,他猛地刹住了脚步,瞳孔骤缩,脸上劫后余生的欣喜瞬间冻结,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田埂里,竟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是玉清婉。
但……真的是“玉清婉”吗?
她似乎与平日截然不同,虽然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衣裙,但衣袂在无风的梦境中竟轻轻飘动。青丝未像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地绾起,几缕墨发垂落颈侧,更衬得肌肤胜雪。
眉眼间含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缥缈笑意,像是藏着旋涡,要将他整个心神都吸进去。
“大牛……”
“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带着几分空灵,“你来了。”
李大牛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跳如鼓擂。他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想移开视线,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胶着在她身上,整张脸臊的通红。
“清婉姐……”
或许是觉得不接话不好,李大牛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脸更红了。
他想起爹娘教诲,不可这般直视妇人,可心底那份朦胧的倾慕,却像野草般疯长,怂恿着他:再看一眼吧,就看一眼……
“玉清婉”轻笑一声,笑声在寂静的梦里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异。
她抬起手,纤长的手指对着李大牛,轻轻勾了勾。
“这么喜欢看我吗……”“她”声音柔媚,眼神却愈发深邃,“那就走近些啊……让你看看不一样的我……”
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李大牛,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但随即,心底某种警觉猛地拉住了他。
“姐……你别、别这样说……”
他含糊地嘟囔着,脸颊滚烫,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竟然不中招……
“玉清婉”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唇边噙着笑,款款向李大牛走来,步履轻盈,周身仿佛弥漫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你不是……喜欢我吗?” 勾人的声线带着一丝委屈,直往人心里钻,“为何要躲?为何……不看着我?”
“还是说……你喜欢别的女人?”
“她”进一步,李大牛便退一步。
李大牛的心跳得又快又乱,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脚跟不小心绊到一块土疙瘩,身形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对方的步步紧逼非但没有让他意乱情迷,反而激起了一种源于本能的不安与恐惧。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我……”
李大牛舌头打结,脸憋得通红,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就是不敢对上那双逐渐幽暗诡异的眼睛,“清婉姐……你、你别过来了……这样不好……”
“哈……有何不好?”
“玉清婉”先是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下一秒,速度陡然加快,如一抹流影倏忽贴近,冰凉的指尖几乎要触到李大牛滚烫的脸颊!
“此间唯有你我……”“她”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钻入,“再无旁人……何必理会那些俗世礼法、冷眼与非议……”
伴着话语,那纤长到诡异的手指缓缓移下,几乎要触碰到李大牛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恶心与恐惧猛地攫住了李大牛的心脏。
无视礼法、无人非议……听起来像是超脱世俗,实则却是要他亲手打碎心里那个真正值得尊重的玉清婉,把她踩进泥里。
他若从了,和那些在背后用污糟话语议论桂兰婶子的闲汉,又有何区别?
“不……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清婉姐,皎洁如月,温和有礼,绝不会是眼前这个散发着邪气的、披着人皮的怪物!
李大牛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片无尽的浓雾深处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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