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园的更鼓又响了,四声。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巡夜的士兵换班。
诸葛亮望着先生的背影消失在厅内,转头对庞统说:"明日得让简雍把喜服再检查一遍,可别让线头坏了吉兆。"
庞统没接话,他望着北方的天空,天枪星的光又暗了些。
风卷着桃花往北边去,像无数面小旗,朝着易京的方向飘。
此时,徐州城的校场里,刘备正披着甲胄站在点将台边。
他望着士兵们举着火把巡营,火光映得铠甲发亮。
张飞来报说,关将军的三千精骑已在北门外扎营,他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穗——那是糜夫人新绣的并蒂莲,针脚密得能数清花瓣。
"主公?"简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军师让某来问,明日的迎亲队伍,是走东门还是南门?"
刘备转头时,眼角的细纹被火光映得清晰。
他望着北方的夜空,轻声道:"让子元拿主意。"顿了顿又补了句,"但告诉关将军,马料再添两成。"
简雍应了,转身要走,却被刘备叫住:"对了,明日寅时,某要去北门外的军营转转。"他拍了拍腰间的剑,"看看那些小子,可还守着当年平原县的规矩。"
夜风卷着校场的尘土扑过来,刘备眯起眼。
他仿佛看见北方的天空下,易京的城墙正在月光里褪色,而徐州的旗帜,正被风卷得猎猎作响。
北门外的军营飘着冷硬的马粪味。
刘备踩着露水打湿的草径,皮靴碾过碎冰般的霜花。
他腰间的剑穗被夜风吹得扫过小腿——那是糜夫人昨夜赶工绣的,针脚还带着线头,此刻却刺得他心尖发疼。
"云长。"他停在中军帐前,火把照亮关羽胸前的青龙偃月刀纹章,"马料添了两成?"
关羽抱拳道:"回主公,草料车寅时就到,末将亲自过了秤。"他眼角的疤痕在火光里泛着青,"方才巡营时见三队士卒裹着单衣,已让军需官去取皮裘。"
刘备点头,伸手抚过身侧士兵的铠甲。
铁片还带着寒气,贴在掌心像块冻硬的膏药。"当年在平原县,某与你们挤在草棚里烤火。"他声音放轻,"如今有了徐州,总想着让你们穿暖些。"
士兵的喉结动了动,铠甲相撞发出细碎的响:"主公待我们,比亲兄长还......"
"报——"
马蹄声撕裂夜色。
探马滚鞍下马,膝盖砸在泥地上溅起水花:"启禀主公!
彭城急报,徐元直大人在密道截获细作,说曹操调了三万青州兵往琅琊郡!"
刘备的手指猛地收紧,剑穗上的并蒂莲被扯得变了形。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火把噼啪作响:"传某将令,各营立即进入一级戒备。
关将军,带八百轻骑去琅琊探虚实;翼德,守好城门,敢放一个生面孔进城,某砍你酒坛!"
张飞的豹眼瞪得溜圆,丈八蛇矛在地上戳出个坑:"某这就去!"他转身时撞翻了火盆,火星子溅在草垛上,被巡逻兵急吼吼踩灭。
刘备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涿县卖肉的少年。
那时张飞举着剔骨刀说"跟着刘大哥,准没错",如今这声"准没错",倒成了压在他心口的秤砣。
徐庶的密室飘着艾草味。
他捏着细作的下巴,青铜烛台的光映在对方泛青的脸上。
细作的指甲缝里塞着碎棉絮——那是方才用竹片挑的,此刻正渗出暗红的血珠。
"再不说,某就把你泡进冰窖。"徐庶的声音像浸了水的麻绳,"曹操调兵做什么?"
细作的牙齿打战:"是...是兖州大旱,曹司空怕粮道被截......"
"说谎!"徐庶拍案,惊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他从袖中抖出张绢帛,上面是用密语写的军报,"昨日陈军师收到公孙瓒求救信,袁绍要吞幽州。
曹操若此时动兵,定是想趁徐州北顾,抄咱们后路!"
细作突然哭出声,鼻涕泡糊在下巴上:"小人不敢瞒!
曹司空的亲卫说,要在刘使君办喜事时......"他猛地哽住,眼神往窗外飘去。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闷响。
徐庶的瞳孔缩成针尖,他抓起案上的狼毫笔,笔尖重重戳在细作手背上:"说!"
"趁...趁徐州贺喜的人多,里应外合夺下下邳!"细作瘫在地上,裤裆洇出深色的水痕,"小人知道的就这些,求大人饶命......"
徐庶扯过案头的玄色披风裹在身上。
他出门时,密室的烛火被风扑灭,黑暗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那是他让亲卫把细作押去水牢。
廊下的灯笼在风里摇晃,照见他腰间的玉牌泛着冷光,那是陈子元送的,刻着"慎谋"二字。
此刻玉牌贴在他心口,烫得他直犯恶心。
陈府的后堂点着十盏羊角灯。
陈子元捏着幽州来的密令,烛芯"啪"地爆了个花,火星子落在信纸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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